冰冷的雨水,似乎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从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的细丝,最终不甘心地停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低压着,但城市被冲刷过后的湿冷空气里,总算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带着水腥气的光亮。
周尘蜷缩在城隍庙后墙根冰冷的泥泞里,身体因为剧痛和符箓与灰珠的冲突而微微颤抖。那神秘老妪的出现和消失,如同一个冰冷诡异的梦魇,只留下喉咙里残留的苦涩气息和心底挥之不去的寒意。
但此刻,更强烈的感觉,是丹田深处传来的、一种奇异的…“饱足”感?
那颗被三张“封元镇煞符”死死镇压的灰珠,在吞噬了香炉底那颗灰黑色珠子释放的精粹劫气后,虽然依旧被符箓的力量禁锢着,无法爆发出恐怖的力量,但之前那种深入骨髓的空虚、濒临崩溃的“饥饿”咆哮,确实…平息了。
就像一头被强行塞入血肉的凶兽,虽然依旧被锁链捆缚,龇牙低吼,但至少暂时停止了疯狂地撞击牢笼。符箓带来的灼痛和禁锢感依旧清晰,可那种随时可能被从内部撕裂的致命威胁感,大大减轻了。
“呼…” 周尘长长地、带着血沫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的剧痛依旧存在,右臂的麻木酸痛也未曾消失,但精神上那根绷紧到极限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活下来了。
暂时。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支撑着冰冷泥泞的地面,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把自己沉重的身体从污水中拔了出来。湿透的单薄t恤紧贴着皮肤,冰冷刺骨。他靠在同样湿冷的庙墙上,剧烈地喘息着。
接下来呢?
老头的警告言犹在耳:符箓是锁,也是催命符。灰珠的“饿”会积累,终将反噬。他需要力量,需要真正掌控体内这颗危险的“瘤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着符箓和偶尔捡到的“劫食”苟延残喘。
力量…掌控…
周尘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第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和凶戾,而是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渴望。他必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有力量!他受够了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追捕、被践踏、被威胁!王大胖的咆哮、旅馆老板的刻薄、邪修的贪婪、警方的通缉…这一切,都必须改变!
第一步,是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安全的、能让他暂时喘息的地方。
他扶着湿滑的庙墙,艰难地站直身体。双腿依旧虚弱发软,但至少能勉强支撑。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老城区更深处、更混乱、也更容易藏身的区域,蹒跚走去。这一次,脚步虽然依旧虚浮,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后生出的、支撑他走下去的力量。
雨后的老城区街道湿漉漉的,青石板反射着灰暗的天光。行人稀少,偶尔有穿着雨衣的路人匆匆走过,投来或好奇或嫌恶的一瞥,便不再关注这个浑身泥泞、狼狈不堪的年轻人。
周尘专挑小巷走。他需要钱,需要一身能见人的衣服,需要一个落脚点。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那二十二块钱早就消耗在了蛋炒饭和符水上(虽然老头没要钱,但他下意识觉得那三十块房费也算)。
就在他经过一个堆满废弃纸箱和塑料瓶的巷口时,目光被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敞着口的蓝色塑料垃圾桶吸引。里面塞满了各种生活垃圾,散发着酸腐的气味。但在最上面,一件揉成一团的深色衣物露了出来。
周尘的脚步顿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生存面前,尊严是奢侈品。
他忍着刺鼻的气味,用左手将那团衣物扯了出来。是一件男式的藏青色连帽卫衣,材质是普通的棉混纺,款式老旧,袖口和下摆有轻微的磨损,肩膀和后背处有几块明显的、已经干涸发硬的油污。但它整体还算完整,没有破洞,而且…看起来比较厚实,能保暖。
他又在垃圾桶里翻找了一下,找到了一条同样深色、沾着泥点的工装裤,虽然裤腿有些长,但勉强能穿。还有一双被丢弃的、鞋底磨平了一大半的旧运动鞋,尺码似乎差不多。
足够了。
周尘抱着这堆散发着异味、但能蔽体的“战利品”,找到一个更僻静的、堆满建筑垃圾的角落。他脱下身上那件湿透冰冷、沾满血污泥泞的破烂t恤和同样肮脏的裤子,不顾雨后空气的寒冷,用冰冷的雨水胡乱清洗了一下脸、脖子和手臂上干涸的血污。冰冷的水刺激得他直打哆嗦,但也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他换上那件油腻的藏青色卫衣和肥大的工装裤,脚上套上那双磨平的旧运动鞋。衣服不合身,松松垮垮,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前任主人的汗味。鞋子也不跟脚。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浑身血污泥泞、一看就惹人怀疑的“通缉犯”形象了,更像是一个在底层挣扎、邋遢落魄的失业青年。
他对着角落里一洼浑浊的积水,勉强整理了一下湿漉漉、沾着泥点的头发,抹了把脸。镜面般的水洼里,映出一张依旧苍白、眼窝深陷、布满疲惫和血丝的脸。但那双眼睛深处,之前那种濒死的疯狂和茫然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警惕和…一丝重新燃起的求生意志。
他需要一个住处。一个不需要登记、足够便宜、足够隐蔽的地方。
老城区深处,鱼龙混杂的城中村是他的目标。凭借着对城市底层的熟悉和刻意的低调,周尘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在迷宫般狭窄、肮脏、电线如蛛网般缠绕的巷弄里穿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劣质油烟和垃圾的混合气息。
终于,在一个挂着“招租”硬纸板、门口堆满杂物的小院门口,他停了下来。院子里挤着几间低矮的砖瓦房,墙壁斑驳。一个穿着花睡衣、嗑着瓜子的胖女人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
“租房?” 胖女人斜睨了一眼门口这个穿着不合身旧衣服、脸色苍白、眼神警惕的年轻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嫌弃。
“…嗯,最便宜的,单间。” 周尘的声音嘶哑低沉。
“押一付一,月租四百五,水电另算。” 胖女人报了个价,眼神在周尘身上那件油污的卫衣上扫过,“先交钱,再看房。”
周尘沉默了一下,手伸进卫衣口袋,摸出了仅有的…那三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这是他用那辆破电瓶车换来的最后三十块。
“只有…三十。押金…先欠着,月底…一起补。”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他知道这要求近乎无理。
“三十?” 胖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瓜子皮“呸”地一声吐在地上,“你打发要饭的呢?没钱租什么房?滚蛋滚蛋!别耽误老娘嗑瓜子!”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周尘的心沉了下去。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丹田深处那颗沉寂的灰珠,似乎感应到了他强烈的窘迫和一丝不甘的怒意,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一股微弱、却异常冰冷清晰的意念,如同本能般浮现在周尘脑海——不是攻击,不是吞噬,而是…一种极其隐晦的、针对眼前这个胖女人的…“影响”?
周尘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照那意念的指引,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混杂着灰珠死寂气息的意念,凝聚于目光之中,再次看向那个胖女人。
那眼神,冰冷,疲惫,深处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洞穿灵魂的…漠然?
胖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的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那感觉…就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后背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寒意。尤其是看到对方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平静的眼睛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
“看…看什么看!” 胖女人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句,眼神有些躲闪,“晦气!真是晦气!” 她烦躁地站起身,想赶人,但脚步却有些迟疑。她下意识地避开周尘的目光,烦躁地挥挥手:“算了算了!算老娘倒霉!最里面那间杂物房!又小又破!一个月三百!爱住不住!水电按表算!押金…月底必须补上!不然立马滚蛋!”
她像是急于摆脱什么不祥的东西,语速极快地报完价,转身就钻回了屋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尘站在原地,看着手里那三张十元钞票,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了然。
灰珠…或者说《劫运道经》赋予他的能力…不仅仅是吞噬和毁灭?还能…这样用?
他默默地将三十块钱从门缝底下塞了进去。然后,按照胖女人说的,走向院子最深处。
那确实是一间杂物房。比老头的“好梦旅社”杂物间更小、更破。里面堆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和杂物,只在角落清理出一小块地方,放着一张摇摇欲坠的行军床。窗户玻璃碎了一块,用硬纸板糊着。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
但周尘不在乎。他关上门,插上那根形同虚设的门闩,将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行军床上。
安全了。暂时。
身体的疲惫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蜷缩起来,用那件油腻的卫衣裹紧自己,抵御着空气中的寒意。丹田处,符箓的禁锢感和灰珠那被“喂食”后的微弱满足感交织在一起。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陷入沉睡。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体力。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接下来的几天,周尘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蛰伏在这个破败的城中村。
他利用灰珠那微弱却奇异的“影响”能力——他称之为“劫意震慑”——在附近的旧货市场、废品回收站和小餐馆,小心翼翼地寻找着生存的机会。
他用“劫意震慑”让一个斤斤计较的旧货摊老板以近乎白送的价格卖给他一条还算干净的旧毛毯和一个搪瓷缸。
他用同样的方法,让一个凶神恶煞的废品回收站小工,收下了他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少得可怜的废铜烂铁,并且没有克扣太多钱。
他甚至在一家苍蝇小馆的后门,用这种冰冷麻木的眼神,让那个正准备把剩饭倒进泔水桶的厨子,鬼使神差地将那一大盒油乎乎的剩菜剩饭塞到了他手里。
每一次使用这种能力,丹田内的灰珠都会传来极其细微的消耗感,那三张符箓的禁锢感也会随之波动。周尘不敢多用,更不敢尝试更深层次的力量。他像一个初学走钢丝的人,在生存的悬崖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灰珠赋予他的这份诡异能力。
靠着这些微薄的收入和“劫食”,他勉强维持着生存。身体在缓慢恢复,右臂的麻木感减轻了一些,虽然依旧无法用力,但至少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丹田内的灰珠在符箓镇压下异常平静,那“饱足”感似乎能维持一段时间。
这天下午,周尘揣着这几天攒下的、皱巴巴的几十块钱,走进了城中村唯一一家简陋的理发店。店里只有一个叼着烟、穿着花衬衫的年轻理发师,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剪头。” 周尘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
理发师抬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身上那件油腻的藏青色卫衣和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十块。先交钱。”
周尘默默掏出十块钱放在油腻的柜台上。
理发师掐灭烟头,示意周尘坐到那张破旧的理发椅上。动作粗暴地给他围上同样油腻的围布,拿起嗡嗡作响的推子,没有任何询问,直接对着周尘那沾着泥点、乱糟糟的头发就推了下去。
冰冷的推子贴着头皮划过,碎发簌簌落下。周尘闭着眼,感受着推子的震动和理发师那漫不经心、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动作。
几分钟后。
“好了。” 理发师扯掉围布,语气随意。
周尘睁开眼,看向对面那面模糊的镜子。
镜子里的人,头发被推成了极短的圆寸,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没有了乱发的遮挡,那张脸虽然依旧苍白消瘦,眼窝深陷,带着浓重的疲惫感,但线条却意外地变得清晰、硬朗起来。尤其是那双眼睛,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却不再涣散迷茫,反而沉淀出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潭般的沉静和…一丝被艰难磨砺出的锐利。
油腻的藏青色卫衣松松垮垮,掩盖不住肩膀的轮廓。整个人虽然依旧透着底层挣扎的落魄气息,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狼狈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洗去浮尘、露出本质岩石般的冷硬和隐忍。
周尘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他伸手摸了摸扎手的短发,触感冰凉。
付钱,离开理发店。
走在雨后潮湿、依旧有些泥泞的巷子里,短发的周尘感觉脑袋轻了许多,冰冷的空气直接刺激着头皮,带来一种异样的清醒感。那件油腻的卫衣依旧不合身,但此刻穿在他身上,配合着那张苍白冷硬的脸和寸头,竟隐隐透出一种…落魄却难掩锋芒的奇异气质。
他需要一份工作。一份能让他正大光明地融入人群、获取信息、并且能赚到真正维持生活(以及未来可能需要的“劫食”)的钱的工作。快递员是回不去了,王大胖那边是死路。
他的目光扫过巷子口墙上贴着的各种花花绿绿的小广告:通下水道、搬家、开锁…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相对干净些的打印纸上。
**【诚聘】**
**临江市‘恒信’旧货回收公司**
**招聘:仓库分拣员\/搬运工 数名**
**要求:男性,18-45岁,身体健康,能吃苦耐劳。**
**待遇:日结,150元\/天(包午餐)**
**地址:城南工业区旧货市场b区3栋**
**联系人:张经理 138xxxxxxxx**
旧货回收…仓库分拣…日结…包午餐…
周尘的眼神微微一动。这工作…似乎可以。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周尘就离开了城中村那间破旧的杂物房。他穿着那身旧衣服,顶着刚剃的、还有些扎手的寸头,坐上了前往城南工业区的早班公交车。
一个多小时后,他站在了城南工业区一片巨大的、由无数彩钢棚和旧厂房组成的旧货市场门口。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旧塑料、尘土和机油混合的复杂气味。b区3栋是一个巨大的、半开放的彩钢棚仓库,门口停着几辆脏兮兮的货车,穿着各色工装的人们进进出出,搬运着各种旧家具、电器和金属废料。
仓库门口摆着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腆着啤酒肚、头发油腻稀疏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对着几个蹲在地上的工人训话。他就是招聘广告上的张经理。
“…都他妈给老子手脚麻利点!今天这批货急着出!谁他妈偷懒磨洋工,今天的工钱就别想要了!还有你们几个新来的…” 张经理绿豆大小的眼睛扫过周尘和其他几个同样在等活的、看起来面黄肌瘦的男人,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别他妈给老子惹事!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干不了就滚蛋!老子这里不缺人!”
他指着旁边堆积如山的旧沙发、破冰箱、锈迹斑斑的金属架:“看见没?就这些!都给老子搬到里面指定区域去!分类码好!旧金属放A区,旧家电放b区,木家具放c区!听清楚没有?!”
几个新来的工人唯唯诺诺地点头。
张经理的目光落在周尘身上,尤其在他那件油腻的藏青色卫衣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仿佛看到了什么晦气东西:“你!新来的!看你这痨病鬼的样儿,搬得动吗?别他妈半路给老子趴窝了!”
周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静。他没有说话。
张经理被他这平静的眼神看得莫名有些烦躁,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行了!都滚进去干活!王工头!看着点他们!”
一个穿着脏兮兮蓝色工装、叼着烟卷的粗壮汉子应了一声,斜睨了周尘等人一眼:“跟我来!”
仓库内部空间巨大,光线昏暗,空气中飞舞着灰尘。各种废弃物品堆积如山,散发着浓烈的混合气味。王工头把周尘几人带到一堆小山般的旧金属废料前——大多是各种断裂的钢管、变形的角铁、锈蚀的机器零件。
“就这些!搬到最里面A区!码整齐了!” 王工头喷出一口烟,指着仓库深处,“动作快点!中午前搬不完,午饭就别吃了!”
其他几个新来的工人看着那堆沉重的金属,脸上露出苦色,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两人一组,吃力地抬起一根根沉重的钢管,步履蹒跚地向仓库深处挪去。
周尘没有立刻动手。他走到那堆金属废料前,目光扫过。这些金属大多锈蚀严重,棱角锋利,分量不轻。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右臂无法用力,全靠左臂,搬运起来会非常吃力。
丹田内,那颗沉寂的灰珠,似乎感应到了眼前这些冰冷的、蕴含着衰败和废弃气息的金属,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意念传来——不是吞噬的欲望,而是一种…对这些金属内部蕴含的、极其微弱且混乱的“煞气”的…感应?
周尘心中一动。他伸出左手,没有直接去搬动那些沉重的钢管,而是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将一丝微弱到极致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探向离他最近的一根锈迹斑斑的角铁。
嗡…
一种极其微弱、如同尘埃般的冰冷、衰败气息,从那角铁锈蚀的表面传来。这气息极其稀薄混乱,与他之前吞噬的劫气精粹天差地别,甚至比不上旅馆邪修逸散的煞气。但…它确实存在!
周尘尝试着,用意念去引动丹田灰珠的力量——不是吞噬,而是…“引导”?
随着他意念的集中,丹田内灰珠表面的死寂似乎被撬动了一丝丝。一股微弱、冰冷、带着“劫灭”余韵的气息,顺着他的意念,无声无息地流淌到他的左手掌心!
嗤!
那根被他意念锁定的、沉重的锈蚀角铁,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托”了一下!它本身的重量似乎瞬间减轻了少许!虽然依旧沉重,但那种压手的质感明显减弱了!
有效!
周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不再犹豫,左手抓住那根角铁的一端,右臂虚扶着保持平衡,用力一提!
果然!入手的分量比预想中轻了许多!虽然依旧需要用力,但已经在他左臂的承受范围内!
他不再停留,单手抓着那根近两米长的锈蚀角铁,步履沉稳地朝着仓库深处的A区走去。动作不快,却异常稳定。锈蚀的金属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部分重量。
这一幕,落在了旁边正在监督的王工头眼里。
王工头叼着烟卷,绿豆眼瞪圆了!他见过力气大的,但单手轻松提起这么长、这么沉的锈蚀角铁,还走得这么稳当的…这小子看着瘦得跟麻杆似的,哪来这么大力气?邪门了!
其他几个正两人一组、吃力地抬着一根钢管的工人也看到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满脸的不可思议。
周尘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将角铁在A区码放整齐,转身又走向那堆废料。这一次,他动作更快了些。意念微动,锁定目标,灰珠气息流转,左手探出,轻松提起一根沉重的锈蚀钢管…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拿起一根轻巧的木棍。
一根…两根…三根…
周尘的身影在巨大的仓库里穿梭,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那些沉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废料,在他手中仿佛失去了分量,被他轻松地搬运、码放。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这毕竟消耗体力,而且持续引导灰珠那微弱的气息对他精神也是负担。但比起之前纯粹的肉体力量搬运,效率简直天壤之别!
不到一个小时,那堆小山般的金属废料,就被周尘一个人搬运了大半,在A区码放得整整齐齐。而其他几个新来的工人,两人一组,才勉强搬了不到三分之一,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王工头嘴里的烟早就掉在了地上,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尘,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仓库门口,腆着啤酒肚的张经理正背着手踱步进来,准备看看进度。当他看到A区那码放整齐的金属,以及还在“轻松”搬运的周尘时,绿豆眼瞬间瞪得溜圆!
“卧槽?!” 张经理脱口而出,几步冲到王工头身边,指着周尘,“他…他一个人干的?!”
王工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点点头:“是…是…张经理,这小子…邪门!力气大得吓人!”
张经理的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人才!这他妈是人才啊!一个人顶三四个!这效率!这力气!这他妈是捡到宝了!
他立刻换上一副热情洋溢的笑脸,挺着啤酒肚,快步走到刚放下最后一根钢管的周尘面前。
“兄弟!好身手!真是好身手啊!” 张经理用力拍着周尘的肩膀(拍得周尘微微皱眉),唾沫横飞,“我就说我看人准!一眼就看出兄弟你不是一般人!怎么样?累不累?来来来,抽根烟!” 他殷勤地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
周尘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手,声音依旧低沉沙哑:“不抽。工钱,日结。”
“好说好说!” 张经理毫不在意周尘的冷淡,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兄弟你放心!跟着我张胖子干,亏待不了你!今天这活干得漂亮!一百五!一分不少!中午加鸡腿!” 他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压低声音,带着一丝谄媚,“那个…兄弟,你看…这仓库里活还多着呢…以后,你就专门负责这些重活?我给你…一天两百!怎么样?比他们高!”
周尘看着张经理那张堆满笑容的胖脸,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累瘫在地、眼神复杂的工人。他沉默了几秒钟,缓缓点了点头。
“好。”
一个字,干脆利落。
张经理脸上的笑容瞬间绽开,如同盛开的菊花。他仿佛看到了一台不知疲倦、效率奇高的人形起重机。
周尘接过张胖子当场递过来的一百五十块现金(崭新的红票子),感受着纸币坚挺的触感。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巨大的、堆满废弃物的仓库。
丹田内,灰珠在符箓镇压下,死寂无声。
但一丝微弱的力量感,却第一次,真正地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这力量,或许源于灰珠。
但如何使用它,走上一条怎样的路…
从今天起,由他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