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的日头渐渐西斜,将军府正院的石榴树影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沈若柔被两个婆子架着站在当院,素色布裙上还沾着早间杖责留下的血渍,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却死死瞪着对面的沈微婉,眼中淬满了恨意。
三长老刚要开口宣布最终处置,廊下突然传来“噗通”一声闷响——春桃竟当着众人的面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滚烫的青砖上。
“长老!各位老爷!”春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奴婢有话要说!”
三长老皱眉:“春桃,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起来!”
“奴婢不敢起来!”春桃抬起头,眼圈通红,脸上却带着豁出去的决绝,“奴婢昨天傍晚,亲眼看见二小姐鬼鬼祟祟进了我们小姐的院子!当时奴婢以为二小姐是来送点心的,没敢声张,谁知道……”
她故意顿了顿,手指颤抖着指向沈若柔:“谁知道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二小姐当时怀里还抱着个锦盒,进去时天还亮着,出来时天都黑了!”
“你胡说!”沈若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脱婆子的手,踉跄着就要去撕春桃的嘴,“我昨天根本没去过她院子!你个下贱奴婢,竟敢血口喷人!”
“我没有胡说!”春桃往旁边一躲,声音反而更高了,“后厨的王嫂子也看见了!还有守门的小厮!二小姐您敢不敢让他们来对质?”
“对!我也看见了!”旁边扫地的王嬷嬷突然插嘴,扫帚往地上一杵,“昨儿个酉时三刻,我看见二小姐从大小姐院儿里出来,怀里揣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还用披风遮着!”
“我也看见了!”守门的小厮挠了挠头,“二小姐出来时,还叮嘱我别跟人说她来过……”
下人们像是被点了炮仗,瞬间炸开了锅。原本躲在月亮门后的丫鬟小厮们纷纷探出头,你一言我一语地附和:
“我想起来了!昨天二小姐确实去了西跨院!”
“对呀,我还看见她进去时脸色怪怪的……”
“难怪大小姐的首饰会丢,原来是二小姐偷的!”
沈若柔的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最后变得像煮熟的虾子,浑身都在发抖。她指着周围的下人,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你们……你们都被她买通了!是沈微婉指使你们陷害我!”
“哦?我指使他们?”一直没说话的沈微婉突然开口,手里转着块刚切好的冰镇西瓜,汁水顺着指尖滴在地上,“堂姐这话可就有意思了。春桃是我贴身侍女,看见你进我院子不奇怪。可王嬷嬷和守门的小厮,我连他们名字都叫不全,怎么买通?”
她慢悠悠地走近沈若柔,将西瓜递给旁边的春桃,拍了拍手:“再说了,堂姐若真是来给我送点心,为何要躲躲藏藏?为何要叮嘱小厮别声张?难道送点心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我那是……”沈若柔被逼得节节后退,后背又撞上了廊柱,“我那是想给妹妹一个惊喜!”
“惊喜?”沈微婉挑眉,突然提高声音,“什么惊喜需要抱着锦盒偷偷摸摸进别人房间?难道堂姐是想送我一份‘偷来的惊喜’?”
“你!”沈若柔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周围下人们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那些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
“啧啧,还说为了妹妹好,原来是偷东西的贼!”
“亏我以前还觉得二小姐温温柔柔的,没想到是个伪君子!”
“可不是嘛,偷了东西还倒打一耙,心肠太歹毒了!”
三长老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山羊胡气得直颤。他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茶水再次溅出:“够了!沈若柔,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若柔看着周围一张张鄙夷的脸,又看了看一脸冷笑的沈微婉,突然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春桃的证词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所有的辩解。
“长老,”沈微婉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堂姐毕竟是我血亲,不如……”
“住口!”三长老打断她,语气严厉,“此等行为不端、心肠歹毒之人,岂能姑息!”他顿了顿,看向旁边的管事,“去!把沈若柔给我拖到柴房去,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几个婆子上前,毫不客气地将沈若柔架起来。她像一摊烂泥般被拖着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咒骂:“沈微婉!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堂姐慢走,”沈微婉靠在廊柱上,声音清脆,“柴房的蚊子多,记得让丫鬟给你多送些艾草。”
直到沈若柔的叫骂声消失在月亮门外,正院才恢复了寂静。春桃从地上站起来,膝盖上还带着红印,却笑得一脸得意:“小姐,奴婢刚才那番话,说得够劲儿吧?”
沈微婉赞许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够劲儿!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还真让她狡辩过去了。”
三长老看着沈微婉,眼神复杂。他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微婉,你……唉,罢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在仆人的搀扶下离开了。
看着三长老的背影,沈微婉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春桃凑近她,小声问:“小姐,您咋知道春桃昨天看见二小姐了?”
“我当然知道,”沈微婉冷笑一声,“她昨儿个就是去我房里踩点,想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偷。我早就让春桃盯着了。”
春桃恍然大悟:“原来小姐早就布好了局!”
“那是自然,”沈微婉转身往屋里走,“跟我斗,她还嫩了点。”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七皇子萧煜倚在门框上,手里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沈大小姐这手‘借奴杀人’,当真是妙啊。”
沈微婉白了他一眼:“跟殿下比,差远了。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萧煜走进来,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听说外面又有新传闻了?”
“哦?”沈微婉挑眉,“又传什么了?”
“说你威逼利诱下人为你作伪证,陷害亲姐姐。”萧煜凑近她,压低声音,“还有人说,你之所以这么做,是怕沈若柔抢了你的皇子未婚夫。”
沈微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抢我的皇子未婚夫?她也配?”
萧煜看着她自信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哦?那在沈大小姐眼里,本皇子就这么容易被抢走?”
“殿下说笑了,”沈微婉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块桂花糕,“像殿下这样的人物,岂是阿猫阿狗能抢走的?不过……”她突然回头,眼睛亮晶晶的,“要是真有人想抢,我不介意让她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萧煜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收起折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好了,别贫了。说吧,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沈微婉咬了一口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下一步?自然是让全京城都知道,我沈微婉不是好惹的。”她咽下去,擦了擦嘴,“春桃,去把我那件旧衣服找出来,明天跟我上街。”
春桃一愣:“小姐,上街做什么?”
“自然是去‘卖惨’了,”沈微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舆论造势嘛,总得让百姓们看看,我这个嫡女过得多不容易,被庶出的堂姐欺负成什么样了。”
萧煜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你呀,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乱什么呀,”沈微婉挑眉,“这叫为民除害。”
看着沈微婉斗志昂扬的模样,萧煜突然觉得,接下来的京城,恐怕又要热闹起来了。而他,很乐意陪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女人身边,看她如何在这京城的棋盘上,走出一步又一步的妙棋。
沈若柔啊沈若柔,你以为躲进柴房就没事了?你错了。春桃的证词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她呢。而此刻被关在柴房里的沈若柔,正蜷缩在稻草堆上,听着外面下人们的议论,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般疯长。她不知道,沈微婉的下一个计划,已经悄然展开。
夜幕渐渐降临,将军府的角门悄悄打开,沈微婉带着春桃,穿着一身半旧的衣服,混在仆役中出了府。街道上灯火初上,叫卖声此起彼伏。沈微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春桃,”她低声说,“准备好了吗?”
春桃用力点头:“准备好了小姐!保证完成任务!”
沈微婉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人群。她知道,今晚过后,京城的风向,将会彻底改变。而沈若柔的“才女”人设,也将在舆论的浪潮中,彻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