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日头毒辣得像把火,将将军府的金砖地晒得能煎熟鸡蛋。顺天府捕头带着二十个衙役踹开西跨院角门时,门板\"哐当\"一声撞在墙上,惊飞了梁上筑巢的燕子。柳氏正跪在妆奁前,双手抖得像筛糠,往怀里塞最后一支赤金累丝簪子,听见砸门声,手一哆嗦,金簪\"叮铃\"滚进床底缝隙。
\"开门!顺天府拿人!\"捕头的吼声震得窗纸哗啦作响,衙役们的佩刀在阳光下晃出冷光。
柳氏惨白着脸往床底钻,绣花锦裙被追进来的衙役一把揪住。\"放开我!我是将军府二夫人!\"她尖叫着乱踢,发髻散了半边,脸上的胭脂糊成两团,活像戏台上的丑角。沈微婉斜倚在月洞门的阴影里,看着柳氏被像拖死狗似的拽出来,嘴角勾起抹冷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上赤金镶玉镯——七皇子送的梅花刻纹硌得皮肤发痒,倒像是某种无声的提醒。
\"小姐,您昨儿就说柳氏要偷藏首饰。\"春桃撑开遮阳伞,小声凑到她耳边,\"您瞧她怀里还鼓鼓囊囊的,怕是塞了不少金叶子。\"
\"她这辈子就认得金子。\"沈微婉瞥了眼柳氏拼命护着的胸襟,扬声道,\"去把老管家叫来,该算总账了。\"
柳氏被按在滚烫的金砖上,发髻沾满尘土,看见沈微婉走近,突然爆发出尖利的哭嚎:\"沈微婉!你个小贱人!是你买通官府陷害我!\"她猛地挣脱衙役,像疯狗似的扑过来,指甲直朝沈微婉脸上抓。
沈微婉侧身躲过,石榴红裙摆扫过青砖上的石榴花瓣,扬起细碎红影。\"婶娘,\"她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似的扎进柳氏耳朵,\"您往库房塞了多少中饱私囊的账,往我娘牌位前泼了多少脏水,当全府上下都是瞎子?\"
\"血口喷人!\"柳氏被衙役重新按倒,发髻里掉出半块碎玉,\"是你伪造证据!老管家肯定被你收买了!\"
\"伪造证据?\"沈微婉拍了拍手,老管家颤巍巍捧着账本走上前,账本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婶娘每月克扣下人的月钱,变卖库房的金丝楠木柱子,甚至把将军的锁子甲融了换钱——\"老管家翻开账本,当票像雪片似的掉落,\"这些账,您是想在公堂上说,还是现在就认?\"
围观的下人们炸开了锅:
\"我的天!将军的盔甲都敢卖?那可是皇上亲赐的!\"
\"怪不得库房的紫檀木少了半车,原来都被她偷出去了!\"
\"二夫人看着慈眉善目,咋这么狠啊......\"
柳氏听得面如死灰,突然尖叫:\"老东西!你早就被沈微婉收买了!这些都是假的!\"
老管家气得胡子发抖,抓起张当票怼到她眼前:\"二夫人您看清楚!这当票上的'柳氏私印',是不是您亲手盖的?\"
沈微婉弯腰捡起张当票,对着阳光晃了晃,朱砂印泥在光线下透着暗红。柳氏盯着那枚印,眼睛一翻就想晕过去,却被捕头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装死?带走!\"
\"等等。\"沈微婉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柳氏,裙摆阴影恰好罩住她扭曲的脸。\"婶娘,您当年哄我交库房钥匙时,说'为我好';骗我替沈若柔嫁瘸子时,说'长姐该牺牲'。\"她突然蹲下身,指尖几乎戳到柳氏鼻尖,声音甜得发腻,\"现在该算算总账了——大牢里有的是时间,您慢慢算~\"
这句话像把刀戳中柳氏痛处,她猛地爆发出凄厉的哭喊:\"沈微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沈微婉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您还是先想想,牢里的窝头够不够吃吧。\"
捕头嫌恶地踢了柳氏一脚,挥手让衙役拖人。柳氏被拖着往外走,发髻在滚烫的金砖上划出长长的痕迹,还在不停地咒骂:\"小贱人!不得好死——\"那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厚重的角门隔绝在外,只余下淡淡的脂粉味混着尘土气。
沈微婉看着空荡荡的庭院,深吸了口灼热的空气。春桃递过湿帕子,小声道:\"小姐,您刚才那话,说得柳氏脸都绿了。\"
\"这才哪到哪。\"沈微婉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沈若柔紧闭的院门,那里此刻静得像座坟墓。\"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亲爱的堂姐了。\"
老管家躬身道:\"大小姐,柳氏的账册都整理好了,顺天府尹说等您及笄礼后就上奏朝廷。\"
\"及笄礼?\"沈微婉突然笑了,阳光照得她眼角的泪痣微微发亮,\"那可是沈若柔的重头戏,我怎么能缺席?\"她想起七皇子派人送来的东珠钗环,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春桃,把我那套石榴红的织金襦裙找出来,及笄礼那天,我要穿得比新娘还鲜亮。\"
\"小姐,那不是您的及笄礼服吗?\"春桃愣住,那套裙子是将军生前特意为沈微婉及笄准备的,绣着整幅的凤凰于飞。
\"是啊,\"沈微婉挑眉,指尖划过腰间的玉佩,\"我倒要看看,沈若柔穿着带荧光粉的嫁衣,在全京城贵女面前'发光'是个什么模样。\"
与此同时,七皇子府的书房里,萧煜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听着侍卫汇报将军府的动静,突然低笑出声:\"这个沈微婉,倒是越来越会拿捏人了。\"
\"殿下,柳氏已入狱,二皇子那边......\"侍卫低声问。
\"不用管。\"萧煜放下扳指,走到窗边,望着将军府的方向,\"本王更好奇的是,她准备在及笄礼上怎么收拾沈若柔。\"他想起沈微婉歪头装无辜时,那双亮得像狡黠狐狸的眼睛,嘴角扬起弧度,\"去库房取那对东珠凤钗,及笄礼那天,本王要亲自去'道贺'。\"
侍卫领命而去,书房里只余下萧煜指尖轻叩窗台的声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玄色锦袍上投下细碎光斑,倒像是为即将上演的好戏,提前铺上了幕布。
沈若柔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下人的议论,气得把手中的绣绷狠狠砸在地上。绣绷上的并蒂莲被她戳得千疮百孔,丝线缠成一团乱麻。\"沈微婉!你等着!\"她抓起胭脂,狠狠涂在嘴唇上,镜子里的人嘴唇通红,眼神却像淬了毒的蛇,\"及笄礼那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她不知道,自己那身精心准备的嫁衣里,春桃早已按沈微婉的吩咐,在凤凰绣纹下缝满了遇光即亮的荧光粉,只等她在最风光的时刻,变成全京城的笑柄。
傍晚时分,沈微婉站在库房门口,看着老管家带人清点财物。夕阳透过窗棂,照在堆积如山的账本上,也照亮了墙角二十个贴满封条的木箱。\"老管家,\"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爹的兵法书,都找出来了?\"
\"都找出来了,大小姐。\"老管家指着木箱,\"足足二十箱,一箱不少。\"
沈微婉走过去,抚摸着木箱上模糊的兵符刻纹,那是父亲亲手所刻。想起前世父亲战死沙场,自己却在替沈若柔绣嫁妆,她喉咙突然发紧。\"把这些书搬到我房里,\"她轻声说,\"以后,我要好好研读。\"
老管家看着她的背影,花白的胡子颤了颤。曾经那个被人当枪使的傻嫡女,如今站在夕阳里,身影单薄却挺直,像棵在风雨中重新扎根的树。
夜深了,沈微婉坐在灯下,翻开父亲的《孙子兵法》。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字条,上面是父亲遒劲的笔迹:\"兵者,诡道也。\"她看着这五个字,突然笑了,提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婶娘,大牢里的账,慢慢算哦~\"墨字在灯光下透着调皮,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窗外,一弯新月爬上柳梢,清辉洒在将军府的飞檐上。沈微婉拿起七皇子送的东珠钗环,珠子在灯下发出柔和的光晕。\"萧煜啊萧煜,\"她轻声呢喃,指尖划过钗头的东珠,\"你准备好,看我怎么把这场戏唱完了吗?\"
远处,七皇子府的书房里,萧煜展开沈微婉让人送来的狼牙山地形图,突然轻笑出声。地图角落用朱砂画了个小太阳,旁边写着:\"及笄礼后,去挖宝呀~\"他提笔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墨色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沈微婉狡黠的模样。
第二天,京城街头巷尾的议论声更大了:
\"听说了吗?将军府二夫人被顺天府抓走了!\"
\"可不是嘛!大小姐亲自站在台阶上,指着她鼻子说'去大牢里算你的账'!\"
\"我的天!以前咋没发现大小姐这么厉害?简直是智斗婶娘的高手啊!\"
\"这下好了,将军府总算清净了,就等着看沈二小姐的及笄礼了。\"
沈若柔躲在房里,听着这些议论,气得把镜子都砸了。她看着满地碎片,突然抓起桌上的剪刀,狠狠刺向绣绷上沈微婉的名字。\"沈微婉,\"她对着碎片里自己扭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及笄礼那天,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然而,她不知道,沈微婉早已布下天罗地网,那身缝满荧光粉的嫁衣,那本记录着\"巨额贪墨\"的假账本,还有七皇子亲自到场的\"道贺\",早已为她准备好了一场盛大的\"惊喜\"。一场围绕及笄礼的最终对决,即将在全京城的瞩目下拉开帷幕,而沈微婉站在舞台中央,早已握好了剧本的每一个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