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淡青色的天光如薄纱般漫过顺天府尹衙门的飞檐,檐角铜铃在晨风中发出细碎声响。王大人正鼾声如雷,锦被滑落到腰际,露出圆滚滚的肚皮,突然被差役连人带被拽下床榻,棉鞋都没来得及穿。他揉着被眼屎黏住的眼皮,惺忪睡眼瞥见堂下景象时,顿时被惊得魂飞魄散——五个被麻绳捆成粽子的壮汉并排跪着,浑身滴答着暗绿色的秽物,发髻上还挂着半干的粪蛋,那股恶臭熏得梁上燕子都扑棱着翅膀往窗外逃。
\"哪个天杀的......\"王大人捏着鼻子往后躲,官靴在青砖上蹭出刺耳声响,\"这是从哪个茅厕捞出来的?\"
\"大人!是将军府的人来了!\"差役憋得满脸通红,指着旁边拄着拐杖的老管家,\"老管家说要报案!\"
老管家身着簇新的青布长衫,腰杆挺得笔直如松,朝王大人拱手时拐杖在地面顿出清脆声响:\"下官替我家大小姐沈微婉报案,有人勾结外贼,意图强抢将军府库房重地。\"
王大人刚要发作,忽听被捆壮汉里爆发出嚎哭:\"大人冤枉啊!是柳夫人让我们来的!她说库房里藏着将军的私房钱,分我们三成!\"说话的正是刘三,他奋力挣扎时,发髻上的粪蛋\"啪嗒\"掉在公案上,惊得文书扔了毛笔往后跳。
老管家冷眼扫过刘三,从袖中掏出封用火漆封口的信笺,指尖捏着边缘递过去:\"大人请看,这是柳氏与刘三的亲笔书信,还有他们按了血手印的分赃证词。\"
王大人接过信笺时,指尖刚触到纸面就嫌恶地皱眉——信笺边角沾着暗褐色污渍,散发着混合了粪水与墨汁的怪味。待看清信中\"事成之后,库房财物分三成,绝不食言\"的字样,以及落款处清晰的\"柳氏\"朱砂手印,他\"嚯\"地从椅子上站起,官帽都歪到了后脑勺:\"反了反了!将军府的内宅妇人,竟能干出这等勾连外贼的勾当?\"
\"大人明鉴!\"刘三见官老爷面色骤变,哭得更凶,涕泪混着粪水糊了满脸,\"柳氏上个月十五在城西'悦来茶楼'见的我,给了五十两雪花银做定金,还说沈大小姐把金子藏在库房第三排木箱里,让我们三更天去抢,她在府里开角门做内应......\"
\"够了!\"王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震得公案上的朱砂盒都跳了跳,\"速去将军府传柳氏到案!若有反抗,不必留情,就地拿下!\"
此时的柳氏正在西跨院摔砸妆奁,鎏金镜匣被她砸在地上,珠翠散了一地。听闻顺天府的差役砸得角门山响,手中的羊脂玉梳\"哐当\"落地,梳齿崩掉半截。她惨白着脸往床底钻,锦裙却被差役一把揪住,像拎小鸡似的拽了出来:\"放开我!我是将军府二夫人!是沈微婉那小贱人陷害我!\"
大堂之上,柳氏披头散发地被拖到公案前,瞥见刘三等人身上的粪水痕迹,又看见公案上那封熟悉的信笺,双腿一软瘫在青砖上,指尖抖得像筛糠:\"不是我写的!这信是伪造的!是沈微婉买通了讼师做的假证!\"她尖叫着扑向信笺,却被王大人厉声喝止。
\"柳氏,\"王大人用象牙签指着信笺右下角的印章,\"这'柳氏私印'也是假的?\"他又转向刘三,\"你且详细说说,柳氏是如何与你接头的?\"
刘三唾沫横飞,溅在公案上:\"她穿了身青布衣裳,戴了帷帽,给了我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做信物!还说事成之后,再给三百两银子,让我带兄弟们远走高飞......\"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你胡说八道!定是沈微婉给了你钱,教你这般编排我!\"
\"放你娘的狗屁!\"刘三啐出一口带粪渣的唾沫,\"老子要是拿了钱,能掉进粪坑吗?将军府西墙根下挖了个五尺深的粪坑,上面盖着薄木板,老子第一个落地就掉进去了,差点被粪水呛死!\"
堂下差役们憋笑憋得肩膀乱颤,有个年轻差役没忍住,\"噗嗤\"笑出声,被王大人狠狠瞪了一眼。王大人重重咳嗽两声,才压下嘴角的抽搐:\"柳氏,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讲?\"
柳氏环顾四周鄙夷的目光,突然发疯似的扑向老管家,指甲直朝他脸上抓去:\"是你!是你这老狗帮着沈微婉害我!将军府的老奴才,不得好死!\"
老管家侧身躲过,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二夫人,您若肯早早收手,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肃静!\"王大人再次拍案,惊堂木的声响在大堂回荡,\"柳氏身为贵眷,勾结外贼,意图侵吞家产,罪名成立!先押入死牢,听候圣裁!\"
柳氏被差役拖走时,发髻散乱如鬼,裙摆上沾满泥污与粪水,还在不停地咒骂:\"沈微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尖利的骂声越来越远,最终被厚重的府衙大门隔绝在外,只余下淡淡的恶臭在堂中弥漫。
消息传回将军府时,沈微婉正坐在镜前,由春桃为她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听闻柳氏在公堂之上的丑态,她忍不住笑出声,步摇上的珍珠坠子随着肩颤轻轻晃动:\"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是早晚罢了。\"
春桃兴奋地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小姐,您可真神!怎么就知道柳氏会狗急跳墙?\"
沈微婉拿起妆台上的赤金镶玉手镯,对着晨光转动,玉镯内侧的梅花刻纹在光线下若隐若现:\"贪心不足蛇吞象,她盯着将军府的家产十几年,如今眼看库房钥匙拿不到,自然要铤而走险。\"玉镯硌着腕骨,让她想起昨夜七皇子府送来的信笺,只寥寥写着\"及笄礼上,本王拭目以待\",墨字间似有若无的松木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此时的七皇子府书房内,萧煜正把玩着沈微婉托人送来的狼牙山地形图,听闻柳氏已被押入死牢,他将地图往紫檀木桌上一掷,发出\"啪\"的声响,笑得意味深长:\"这个沈微婉,倒是像只护崽的母狼,爪子够尖够利。\"
贴身侍卫躬身问道:\"殿下,柳氏既已入狱,二皇子那边是否需要......\"
\"不必管他。\"萧煜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将军府西跨院的方向,晨雾中隐约可见松韵堂的飞檐,\"本王更好奇的是,她要在沈若柔的及笄礼上唱哪出戏。\"他顿了顿,又道:\"去库房取那对东珠钗环,再备四抬绸缎,本王要亲自去'捧场'。\"
侍卫愣住了:\"殿下从前最厌烦这些贵女宴饮,怎的......\"
\"此一时彼一时。\"萧煜想起沈微婉歪头装无辜时,那双亮得像狡黠狐狸的眼睛,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去看看那个小机灵鬼,又准备了什么能让全京城笑掉大牙的惊喜。\"
沈微婉并不知道七皇子的打算,她正蹲在沈若柔的及笄嫁衣旁,用银簪小心翼翼地挑开裙摆夹层。春桃递过个细瓷小瓶,瓶中粉末在阳光下泛着幽蓝荧光:\"小姐,荧光粉都按您说的,缝在凤凰绣纹的丝线下面了,只要一动就会发光。\"
\"很好。\"沈微婉满意地点头,又指着妆匣,\"那本假账本放进去了?\"
\"放进去了!\"春桃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账本上记得可'清楚'了,柳氏这些年贪墨的数目,比实际多了十倍不止!还特意记了几笔她给二皇子府送礼的账,保准能让他们狗咬狗。\"
沈微婉冷笑一声,指尖划过嫁衣上精致的缠枝莲纹:\"就要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起身时,瞥见镜中自己腕上的玉镯,忽然想起父亲兵法书里\"兵不厌诈\"四字,眼底的寒光又深了几分。
深夜三更,沈微婉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牢城方向若隐若现的灯火。想起前世雪夜里,自己被诬陷私通,乱棍打死在将军府角门,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的触感仿佛还在。她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留下弯月形的血痕:\"柳氏,你欠我的,欠将军府的,可不止库房那点金银珠宝。\"
春桃端来一碗莲子羹,轻声道:\"小姐,顺天府尹派人来说,柳氏在牢里还不停喊冤,说要托人告到御前。\"
\"让她喊。\"沈微婉接过瓷碗,莲子羹的热气模糊了窗上的冰花,\"等沈若柔的及笄礼那天,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万劫不复。\"
第二天,京城街头巷尾如沸水般炸开了锅,茶肆酒肆里全是议论声:
\"听说了吗?将军府的二夫人被顺天府抓了!\"
\"可不是嘛!勾结城西地痞抢库房,人赃并获!那地痞们全掉进粪坑了,浑身屎尿被捆成粽子!\"
\"我就说那柳氏不是好东西!以前总装慈眉善目,背地里连外贼都敢勾结!\"
\"还是大小姐厉害!早就算计好了,挖了粪坑等着他们呢!以前看她傻,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啊!\"
沈若柔躲在自己的院落里,听着窗外下人们的议论,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的《女诫》狠狠摔在地上,书页散了一地。她抓起绣绷上未绣完的并蒂莲,用力一扯,丝线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沈微婉!你这个贱人!及笄礼那天,我定要让你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并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嫁衣里,荧光粉正静静等待着在万众瞩目时绽放\"异彩\",妆匣中的假账本,也即将把她和柳氏一起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七皇子府中,萧煜收到沈微婉的回信,信笺上只有八个娟秀小字:\"及笄之日,静候佳音。\"他提笔回信,却只写了\"本王必到\"四字,想起她挖坑时狡黠的笑容,忍不住摇头低笑:\"这丫头,倒是越来越会吊人胃口了。\"
一场围绕着及笄礼的最终对决,即将在京城最显赫的贵女宴会上拉开帷幕。沈微婉手握人证物证,布下天罗地网;柳氏在死牢里垂死挣扎,却不知自己早已是棋盘上的弃子;而沈若柔精心策划的\"惊喜\",不过是沈微婉眼中另一场即将上演的滑稽闹剧。京城的天,早已在沈微婉层出不穷的\"沙雕操作\"中,悄然翻涌着名为复仇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