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从毛线活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向丈夫，温柔地笑了：“是啊，感觉我们昨天还是偷偷牵手在校园里逛的小年轻呢。现在都是外公外婆了。”
“有时候想想，这辈子好像也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陆砚京的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满足，“按部就班地读书、工作、成家、养育孩子，现在帮着带带外孙女。平凡得很。”
“平凡不好吗？”苏窈放下手里的毛衣针，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很好。我们拥有了一个安稳的家，把女儿健康快乐地养大了，看着她找到了爱她的伴侣，有了可爱的孩子。这就是最大的成就了。”她顿了顿，声音更柔了，“而且，老陆，能和你平平安安地相伴到老，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和幸福了。”
陆砚京心中动容，起身坐到苏窈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毛线活放下，然后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那双曾经白皙细腻的手，如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关节甚至有些微微变形，但在他掌心里，却依然是全世界最温暖的存在。
“我也是，小窈。”他很少这样亲昵地叫她，这个称呼仿佛一下子把他们拉回了青春年华，“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
没有更多的言语，只是静静地握着手，听着彼此平稳的呼吸和收音机里流淌的音乐。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许多爱意，并不需要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它融化在一粥一饭里，隐藏在一针一线里，沉淀在每一个无声的陪伴和默契的眼神交汇里。苏窈和陆砚京的爱情，早已超越了风花雪月的浪漫，变成了更深层次的、融入骨血的亲情与依恋。他们是彼此的习惯，是彼此的灵魂栖息地，是回首漫漫人生长路时，最坚定的同行者。
……
小念晨午睡醒来，精神头十足。晨曦和周屿商量着带她去附近的商场逛逛，买点东西，也顺便让她活动一下。
“爸，妈，我们带念晨出去一趟，大概晚饭前回来。”晨曦一边给女儿穿外套一边说。
苏窈忙说：“好，去吧。路上小心点。晚上想吃什么？我正好把冰箱里的排骨拿出来解冻。”
“妈，别忙活了，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买点熟食吧。”周屿赶紧说。
“外面的哪有自己做的干净放心，”陆砚京开口道，“让你妈做吧，她乐意。我们闲着也是闲着。”
苏窈笑着点头：“对，念晨爱吃我做的糖醋小排。”
小念晨一听，立刻欢呼：“耶！外婆最好了！”
看着女儿女婿带着外孙女出门，门轻轻关上，家里一下子又安静下来。但这种安静并不冷清，反而充满了生活沉淀下来的温和气息。
苏窈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陆砚京也没回书房，而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厨房门口，陪着苏窈，偶尔递个蒜头，或者剥棵葱。
“小曦和周屿，感情看起来很好。”陆砚京忽然说。
苏窈正在切姜片，闻言点点头，脸上是欣慰的神色：“是啊，周屿那孩子，实诚，懂得疼人。看着小曦现在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咱们做父母的，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嗯。”陆砚京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又说，“等我们再老一点，动不了了，就去个好点的养老院，不给他们添麻烦。”
苏窈停下手里的刀，转过身，嗔怪地看着他：“胡说八道什么。咱们就在自己家，哪儿也不去。孩子们有孝心，我们也能互相照顾。真到了动弹不了那天，再说动弹不了的话。”
陆砚京看着妻子佯怒的脸，笑了：“好，听你的。”
厨房里渐渐弥漫起食物的香气，糖醋汁的酸甜味格外诱人。陆砚京看着苏窈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心里被一种饱满的、近乎感恩的情绪填满。这就是他的家，他的根，他一生奋斗和守护的意义所在。
傍晚，晨曦他们回来了，小念晨手里举着一个新买的彩虹风车，跑得飞快，风车呼呼地转着，映着她灿烂的笑脸。
晚餐桌上异常丰盛，除了糖醋小排，还有清蒸鲈鱼、蒜蓉西兰花和番茄鸡蛋汤，都是家常菜，却充满了“家”的味道。小念晨吃得格外香，啃排骨啃得满嘴油光，还不忘夸赞：“外婆做饭天下第一好吃！”
逗得大家都笑了。
饭后，周屿抢着洗碗，晨曦收拾餐桌，苏窈和陆砚京则被“勒令”休息。他们抱着小念晨坐在沙发上看儿童节目，享受天伦之乐。
新闻联播开始时，小念晨开始揉眼睛了。晨曦带她去洗澡，周屿则帮忙准备睡前的牛奶。
一切收拾停当，小念晨被塞进柔软的被窝，怀里抱着她的兔子玩偶。晨曦照例拿起故事书：“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呢？还听小红帽吗？”
小念晨却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睡意含糊地说：“今天……今天想听外公和外婆的故事……”
刚走到门口，想来道晚安的苏窈和陆砚京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两人都是一愣，随即相视而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晨曦也笑了，柔声问：“哦？念晨想听外公和外婆的什么故事呢？”
小念晨努力思考着，打了个小哈欠：“嗯……听……听外公怎么给外婆传纸条的……”
苏窈和陆砚京忍不住笑出声来。陆砚京走进来，坐在床沿，慈爱地摸了摸外孙女的小脑袋：“那个故事啊，等我们念晨再长大一点，识字了，外公把那张纸条找出来给你看，好不好？”
小念晨似懂非懂，但“长大”这个词让她很满意，她点点头，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晨曦于是用更加温柔的声音，编了一个小小的、关于图书馆、阳光、纸条和微笑的故事，故事里的外公外婆，还是最年轻美好的模样。
在这个临时编撰却充满爱意的故事里，小念晨握着外婆的手，再次沉入了甜甜的梦乡。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或许在梦里，她正看着年轻的外公外婆，在开满鲜花的大学校园里，并肩而行。
晨曦轻轻放下故事书，和苏窈、陆砚京相视一笑，悄悄退出了房间。
夜色已深，窗外月华如水。
陆砚京揽着苏窈的肩膀，站在客厅的窗前，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
“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苏窈轻声说。
“好。”陆砚京点点头，却没有立刻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