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650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舷窗外是翻滚的云海,阳光刺眼。机舱内,气氛却有些微妙。
谢蓝玉陷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身上搭着一条薄毯。他闭着眼,眉心微蹙,即使是在休息状态,身体也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僵硬。每一次轻微的颠簸,似乎都能让他搁在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一下。
路风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目光却牢牢锁在谢蓝玉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餍足的得意。他轻轻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倾斜过去,声音压得又低又柔,像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祖宗……还难受呢?”温热的气息拂过谢蓝玉的耳廓。
谢蓝玉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也没应声,只是把头更偏向了舷窗的方向,用后脑勺对着他。拒绝交流的姿态摆得十足。
路风锲而不舍,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毯子下的手腕:“宝贝?我错了,真错了。”
他凑得更近,几乎贴着谢蓝玉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细数“罪状”,“昨晚是我不对,时间是久了点,芝士是多了点,咬得……嗯,可能也重了点..…...”
“闭嘴…”谢蓝玉猛地睁开眼,耳根连带着脖颈瞬间染上一层薄红,他恼羞成怒地瞪向路风,那眼神像是淬了冰又燃着火,“这是在飞机上。”
路风被他这反应逗得低笑出声,非但没退开,反而得寸进尺地伸手,隔着毯子轻轻按在他腰侧酸痛的肌肉上,力道放得极轻,带着讨好的揉捏,“好好好,我闭嘴。不说了。”
他嘴上说着闭嘴,眼神却依旧黏在谢蓝玉泛红的脸上,充满了戏谑和宠溺,“小金丝雀生气了,羽毛都炸起来了。”
谢蓝玉被他这无赖样气得想打人,奈何身体确实不适,动一下都觉得牵扯着酸疼,只能恨恨地闭上眼,再次别过脸去,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
路风看着他这副“任人宰割”又强装冷漠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手上的力道更轻柔了些,专注地帮他缓解不适,倒真的安静了下来。
十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慕尼黑。
熟悉的清冷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欧洲冬日特有的凛冽。但这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谢蓝玉的心境已截然不同。不再是孤身一人背负着沉重的过往和不确定的未来,身边有了一个存在感极强、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的路风。
一路无话,直到入住市中心的东方酒店顶层的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慕尼黑老城标志性的洋葱顶教堂和市政厅轮廓,在暮色中显得宁静而古老。
路风将两人的行李放好,转身就看到谢蓝玉站在窗边,背影清瘦挺拔,却因为腰背的僵硬而显得有些紧绷。他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带着长途飞行后的微哑,却依旧透着那股子痞气:
“还生气呢?”他侧头亲了亲谢蓝玉微凉的耳垂,感受到怀里人身体瞬间的僵硬,低笑着继续道,“实在不行...老公让你压回来?想多久就多久,想怎么.…..”
“没正形。”谢蓝玉打断他,声音带着一丝被调戏后的羞恼,但紧绷的身体却在路风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按摩下,放松了一点点。他微微侧头,避开了路风那过于灼热的呼吸,目光投向窗外暮色中渐渐亮起灯火的古老城市轮廓。
拜访定在次日下午。Schmidt教授的实验室位于慕尼黑工大主楼深处,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咖啡和旧书页混合的独特气息。
老教授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的眼镜,穿着标志性的格子衬衫,看到谢蓝玉时,镜片后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Yu!”教授热情地张开双臂,给了谢蓝玉一个结实的拥抱,“willkommen zuruck! du siehst…”(欢迎回来!你看起来……)
他松开谢蓝玉,上下仔细打量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欣慰,用德语说道:“你的气色好极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你的眼里有光了!”
他引着谢蓝玉走向他堆满书籍和图纸的办公桌,示意他坐下,目光依旧带着探究:“你突然回来真是个大惊喜。更大的惊喜是你的状态。你是在中国找到了什么名医吗?才半个月时间——你简直像换了个人!”
谢蓝玉微微一怔。教授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敏锐。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安静坐在实验室角落休息区、正低头看平板的路风。
路风仿佛心有灵犀,适时地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安抚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微笑。
谢蓝玉收回目光,看向教授,唇边浮现一丝真诚而温和的笑意,这是他面对师长时少有的放松姿态,“Kein Arzt, professor.”(不是医生,教授。)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一个最贴近的表述:“Ich habe… endlich mein Zuhause gefunden.”(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和满足。
Schmidt教授愣住了。他认识谢蓝玉多年,深知这个才华横溢却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沉郁的东方学生。
他见过谢蓝玉废寝忘食攻克难题时的专注,也见过他深夜独自在实验室里对着窗外沉默的背影。“家”这个字眼,从谢蓝玉口中说出,分量太重,意义也太不寻常。
老教授睿智的目光在谢蓝玉脸上停留片刻,又若有所思地飘向角落里那个气质卓然、存在感极强的英俊男人。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缓缓绽开一个了然的、极其欣慰的笑容。
“Ah… ich verstehe.”(啊…我明白了。)教授拍了拍谢蓝玉的肩膀,力道很重,带着长辈的慈爱和祝福,“这才是最好的良药。恭喜你,我的孩子。”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发自内心地为谢蓝玉感到高兴。
瞥见两人相视而笑的默契,教授忽然展眉打趣:“我说怎么那些捧着鲜花堵在实验室门口,从走廊排到校门口的姑娘,都捂不热你这颗科研脑袋。原来早有了比方程式更迷人的答案。”
谢蓝玉张了张嘴,刚要开口便被教授爽朗的笑声淹没。老人戴着金丝眼镜的眉眼弯成月牙,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历经岁月的通透,挥了挥手道:“不必多言,年轻的心自有其方向。”
谢蓝玉唇角扬起一抹温润的弧度,眼底浮动着柔和的光,那笑意似春日初融的溪水,裹挟着难以言说的释然与幸福,静静地漫溢开来。
他们聊了很久,关于项目后续,关于技术发展的方向,也聊了些轻松的校园往事。路风始终安静地待在角落,没有打扰,只是偶尔在谢蓝玉看过来时,回以一个温暖的眼神。离开实验室时,Schmidt教授一直将他们送到门口,用力地握了握谢蓝玉的手,又对路风友善地点了点头。
走出大楼,慕尼黑冬日下午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路风很自然地牵起谢蓝玉微凉的手,揣进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里。
“聊得开心?”路风问,侧头看着他。
“嗯。”谢蓝玉点头,眉宇间是少见的轻松,“教授说我气色好多了,还有……眼里有光了。”
路风挑眉,得意地哼笑一声:“那是自然。我这剂‘名药’效果显着。”他凑近谢蓝玉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痞气,“尤其昨晚的‘巩固治疗’,效果拔群。”
谢蓝玉耳根一热,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却没挣脱被握着的手:“……闭嘴。”
路风挑眉,拖长了调子,脚步放慢了些,“他还说什么了?比如……提到什么特别的人或事?”
谢蓝玉脚步一顿,立刻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他抬眼看向路风,对方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脸上。
“……没说什么特别的。”谢蓝玉试图含糊过去。
“是吗?”路风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他,高大的身影在暮色中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把人往近勾了勾,声音压得又低又磁,带着点危险的意味,“可我好像隐约听到……什么漂亮姑娘?还从实验室排到校门口?”
他伸出手指,挑起谢蓝玉的下巴,迫使他与自己对视,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谢顾问,魅力不小啊?在慕尼黑这几年,看来行情挺旺?嗯?说说看,都有哪些漂亮姑娘让你印象深刻?”
谢蓝玉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盘问噎住,周围偶尔有学生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他拍开路风的手,“你别乱猜……”
路风晃了晃刚掏出的翻译器,挑眉,“怎么?怕我听不懂德语?”他尾音上扬,眼底掠过促狭的光。
谢蓝玉看着翻译器,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教授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路风哼笑一声,显然不信,手臂一伸重新把人捞回身边,搂着他的腰继续往前走,力道不容拒绝。
“我这人心眼小,记性好。尤其是关于我们家小金丝雀的‘行情’,记得特别清楚。回去慢慢说,反正……飞机上时间还长着呢。”
他低头,在谢蓝玉耳边用气声补充道,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一丝咬牙切齿的酸意:“一个一个,都给我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