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青瓦,苏漓蹲在屋檐下煎药,蒲扇扇得火星子乱飞。
“咳咳……苏小友这药,莫不是要煎到立冬?”慕容泽裹着棉被缩在竹榻上,面色苍白如纸,说两句话便虚弱地扶额,“我不过是被雷劈了道小口子……”
“闭嘴!”苏漓把蒲扇拍在药罐上,“昨夜是谁淋着雨逞英雄,非说能单手擒住那只作乱的河妖?结果被雷符反噬,烧得跟炭烤鹌鹑似的!”
慕容泽掩唇憋笑,肩膀抖得像筛糠。昨夜他故意撞上雷符,不过是想借机赖在苏漓的竹舍里,不然他又要赶人。
谁知这小古板当真了,天未亮就翻遍医书配药,连星枢剑都拿来当烧火棍使。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河妖是属泥鳅的,滑不溜秋的。”
煤球蹲在窗台上舔爪子,碧绿的猫眼写满鄙夷,茶味太浓了。
“喝药!”苏漓端着黑乎乎的汤药逼近,“手伸出来!”
慕容泽瞥了眼碗里冒泡的诡异液体,突然剧烈咳嗽:“咳咳咳……我、我头好晕……”
“少装!”苏漓捏住他的下巴,“这药我尝过,就是苦了点,毒不死人!”
“你尝过?”慕容泽猛地坐直,“药不能乱试!万一伤着——”
“伤什么伤?我加了半斤甘草!”苏漓舀起一勺怼到他嘴边,“张嘴!”
慕容泽视死如归地咽下药汁,表情瞬间扭曲,这哪里是药,分明是糖腌黄连!他总算明白苏漓为何在厨房折腾三个时辰,敢情是把糖罐子打翻了!
“怎么样?”苏漓满脸期待,“《百草经》说此方能清心祛邪,我特意多放了三两莲子心!”
“……甚好。”慕容泽笑得咬牙切齿,“苏小友天赋异禀,不去开医馆真是可惜了。”
分明就是故意整人的。
入夜,雨势渐急。
慕容泽躺在榻上装睡,听着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苏漓正抱着被褥打地铺,星枢剑悬在梁上照明,暖黄的光晕染得他耳垂透粉,
方才更衣时,某人“无意间”露出半截腰线,惊得他摔了药碗,此刻脖颈还泛着红。
“苏小友。”慕容泽忽然翻身,“地上凉,不如……”
“不如你去地上睡?”苏漓卷着被子滚到墙角,“再乱动,我把煤球塞你被窝!”
黑猫应声跳上窗台,嘴里叼着本蓝皮册子,“啪嗒”甩在苏漓枕边。
“这是什么?”苏漓就着剑光翻开书页,突然僵住,“《阴阳双修秘录》?!煤球你从哪儿叼来的?!”
慕容泽险些从榻上摔下来,那书是他前日闲逛时无意看到的,买来研习的,藏在枕头底下,竟被这蠢猫翻了出来!
“定是煤球从镇上春宫摊顺的!”他裹着被子扑过去抢书,“小孩子不能看!”
“你才小孩!”苏漓举着书满屋逃窜,“这封面画的分明是剑诀……咦?怎么是两个人……”
星枢剑突然熄灭,屋内陷入黑暗。慕容泽趁机将人扑倒在地,掌心擦过他滚烫的脸颊:“都说了不能看。”
苏漓心跳如擂鼓:“你、你离我远点……”
“嘘——”慕容泽突然捂住他的嘴,“房顶有人。”
瓦片轻响,雷云霄的声音随风飘入:“系统,启动灵识扫描。”
【检测到《阴阳双修秘录》能量波动,疑似高等功法,探索值+500。】
慕容泽额角青筋直跳。他不过买来研究道侣相处之道,怎就成了高等功法?!
多亏0219,他现在也偶尔能听到一些雷云霄的系统说话了,只不过0219可能藏了一些目的性。
苏漓却突然发力推开他,星枢剑破窗而出:“何方宵小!”
雷云霄闪身避过剑气,手中留影珠对准衣衫不整的二人:“深更半夜,苏师弟与散修在此双修,当真风雅。”
“双修?!”苏漓低头看了眼散开的衣襟,又看看地上的蓝皮书,突然醒悟,“你诈我?!”
剑光如瀑,雷云霄的遁地符刚燃到一半,就被星枢剑钉在墙上。慕容泽慢悠悠系好衣带,捡起书册掸了掸灰:“雷少宗主若羡慕,不如我送你十本八本?”
“无耻!”雷云霄挣开剑气,化作黑雾遁走前撂下狠话,“待我重启系统,定要你们——”
“啪!”
煤球一爪子拍散黑雾,嫌弃地蹭了蹭爪子。
“大师兄怎么这么奇怪,系统是什么?”苏漓一脸懵圈地看向慕容泽,为什么会又有种熟悉的感觉?难道他以前也有一个名唤系统的东西?
翌日清晨,苏漓顶着黑眼圈蹲在溪边洗衣。
昨夜闹剧过后,慕容泽声称“受了惊吓”,硬是霸占竹榻让他打地铺。煤球更过分,半夜钻他被窝不说,还叼来七八本《双修秘录》堆成枕头!
“哟,洗衣服呢?”
罪魁祸首拎着鱼篓晃过来,玄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上一道红痕,那是昨夜被苏漓用枕头砸的。
“离我三丈远!”苏漓抡起棒槌。
慕容泽倚着柳树笑:“苏小友昨夜不是说,要与我探讨双修奥义?”
木盆“哐当”翻进溪水,衣裳顺流而下。苏漓追着衣物往下游跑,没留神踩到青苔,眼看要栽进深潭,却被一股柔力托住腰身。
“小心。” 慕容泽的声音近在耳畔,掌心温度透过湿衣传来。
苏漓慌忙挣脱,却见他忽然皱眉闷哼,肩头渗出血色——昨夜雷云霄的剑气到底伤了他。
“你……”苏漓攥紧衣角,“回去上药。”
竹舍内,慕容泽乖乖褪去半边衣衫。狰狞的伤口横贯肩背,苏漓上药的手有些抖:“疼就说。”
“比你的药甜些。”
“闭嘴!”
星枢剑突然发出嗡鸣,剑穗无风自动。苏漓抬头望去,见窗外桃枝上系着根褪色的红绳,与那日煤球叼来的一模一样。
“慕容九。”他忽然开口,“我们是不是……”
慕容泽呼吸一滞。
“是不是在哪儿打过架?”苏漓戳了戳他的伤处,“总觉得你碰瓷的样子很眼熟。”
“……大概前世欠了你的。”慕容泽把头埋进臂弯,藏住眼底笑意。
煤球蹲在梁上翻白眼,尾巴扫落一本《双修秘录》,正巧掉进煎药的陶罐里。
“慕容九!你的破书把我的药毁了!”
“不妨事。”慕容泽裹着纱布凑近,“古籍有云,双修可疗伤……”
星枢剑劈裂了床板。
“别老是开这种玩笑!你有道侣了还来撩拨我,置你道侣于何地!”苏漓生气地甩开药瓶,心酸又心塞的感觉,难不成他真的对着相处不久的浪荡散修动了心?
“什么道侣?”慕容泽迷茫的看向苏漓,我道侣不就是你吗?
“你说过的,你道侣就是那个叫灼华的。”苏漓更生气了,竟然装傻。
“我道侣……他忘了我,我在唤醒他的记忆。”慕容泽忽然幽幽一叹,又说道:“清和一点都不好听,还是灼华好听。”
“我的字得罪你了?!”苏漓掐了一把慕容泽的腰,“他的名字好听你就去喊他啊!你又没喊过我的字,整天就‘苏小友、苏小友’的,烦死了!”
“苏小友。”慕容泽忽然凑近他,“莫不是在吃醋?”
“谁、谁吃醋了?”苏漓结结巴巴地说,没事凑这么近干嘛?别让他听到自己动若擂鼓的心跳声才行。
“反正就是灼华比清和好听。苏小友既然不喜欢我唤你‘苏小友’,那便唤你……”慕容泽伸手抓住苏漓垂下来的头发,偷偷摸摸地吻了一下,克制而隐忍,“阿漓。”
苏漓听得“阿漓”两个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脑海中又闪过一段奇怪的记忆,他和一个白衣男子挤在一张小榻上,那白衣男子抱着他说:“阿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他皱起眉头,这段记忆是什么?可惜看不到那白衣男子的脸,这声音却和慕容九有点像。
不对不对,肯定是幻觉!都怪这个慕容九长得太勾人,说不定他就是男狐狸变的。
“哼!你还是喊你的灼华去,我跟你不过萍水相逢。”苏漓僵硬地扭过头,却发现头发被某人拽得头皮疼。“你干嘛!还扯人头发,幼稚不幼稚!你是慕容三岁吗?”
额?为什么这句‘你是慕容三岁吗’也挺耳熟的?苏漓的脑海浮现一张委委屈屈的脸,竟然和慕容九一模一样。
“嘶!好疼!”苏漓捂着脑袋,仿佛有人在将他扯成两半。
“阿漓!”慕容泽扶着苏漓,难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吗?苏漓看起来很痛苦。
“我没事,休息下就好。”苏漓倒在床上,“今晚你就去打地铺吧。”
“好。你好好休息。”慕容泽倒也不闹他了,真怕自己操之过急,损伤苏漓的神魂。
给苏漓掖好被子,慕容泽出了院子,来到厨房翻出米准备给苏漓煮粥吃。
苏漓是被香味弄醒的,起来的时候竟然是大半夜,哪里来的香味。
他顺着香味来到厨房,竟然看到慕容泽撑着脑袋坐在灶台前打瞌睡,锅里还煨着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