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冠军侯府。
谈了一笔大生意的陆沉舟。
全然不知陷入了阴谋之中。
灶膛里的火苗舔着锅底。
只见他袖子高高挽起。
露出肌肉虬结的小臂,上面还沾着几点油星子。
锅中正翻腾着浓稠的酱汁。
大块五花肉沉浮其间,裹着油亮深红的色泽。
浓郁的肉香混着八角、桂皮的辛烈气息,霸道地充斥了整间厨房。
陆沉舟左手稳稳扶住锅沿,右手抄起沉重的铁铲。
手腕灵巧一翻。
油亮的肉块便在空中划出个圆润的弧线。
裹着更浓郁的酱汁重新落入锅内。
发出“滋啦”一声满足的叹息。
为什么不让皇帝派来的宫女下厨。
她们敢做,陆沉舟都不敢吃。
府上的食物都是军中的炊事兵在弄。
有时候心血来潮他也会自己下厨。
生活,偶尔需要仪式感。
他浅尝了一下味道。
“嗯,火候刚好。”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老门房阿福来报。
“王昭文?”
站在一旁的打下手的含香,马上开口解释。
“现任的王家家主,乃是当家皇后的大哥。”
原来是国舅。
旧时王谢堂前燕。
自从谢家落魄之后。
京城的豪门世家以王氏为首。
虽是皇亲国戚,但是始终游离于中枢的权力之外。
“让他在前厅候着。”
“或者有急事,直接来厨房找我。”
陆沉舟懒得管他。
没什么比他吃早饭更为重要。
早餐吃得不痛快,一天的好心情都没了。
刚踏进连接厨房与前厅那道窄廊的穿堂。
王昭文一眼就看到了厨房忙碌的身影。
眼神中满是诧异。
古人言:君子远庖厨,乃圣人之训。
将军国之柱石,万金之躯。
岂可躬行此等贱役?
门房阿福表示,自家侯爷就是这么个古怪脾气。
谁敢说半句不是。
“大帅!”
王昭文身穿紫色长衫。
像一株笔挺的紫竹,玉带环腰,屈身行礼。
含香微微抬头,看到他身旁婢女模样之时,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皇后娘娘吗?
她怎么会来此!
尽管化了妆,戴了面纱。
含香还是马上就认了出来。
闻言,陆沉舟动作一顿。
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看向王昭文。
又看了身旁的婢女。
哦.....
有点意思。
“喔?”
“是王公子啊!”
“有事要跟本帅商议?”
手腕一振,舀起满满一勺深红油亮的肉块,汤汁淋漓。
肉香骤然蒸腾爆发,直扑王昭文面门。
我草!
真香啊!
王昭文深吸一口气,竭力挺直腰背。
“我是前来商谈生意的!”
陆沉舟放下勺子。
目光沉沉地落在王昭文的身上。
这家伙一看就是狗大户。
“谈生意啊!”
“含香带人前去正厅,我炒完这道菜就来。”
“王公子来得巧。”
“乃是洛阳城中,第一个尝到本帅手艺的人。”
王昭文与有荣焉,微微一笑,躬身行礼。
“多谢大帅。”
葱香排骨、麻婆豆腐、爆炒牛肚。
外加红油无骨鸡爪。
看得王昭文食欲大增,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
那挥之不去的浓郁肉味让他眉头锁得更紧。
就连身边站着的王云裳都暗暗分泌口水。
不多时陆沉舟忙完了最后一道菜。
将那围裙摘下擦手递给了一旁的下人。
庭院的饭桌上。
王昭文一一品尝过后。
彻底被陆沉舟的手艺折服了。
好家伙。
这厨艺比家里的老师傅都高。
相比之下,王云裳的吃相就显得淑女多了。
尤其是那道无骨鸡爪,酸酸甜甜,又麻又辣。
简直是太对她的胃口了。
“含香,把我的冰镇啤酒拿过来。”
酒菜酒菜,没有酒怎么能行。
两人吃得倒是很痛快。
很难想象堂堂的兵马大元帅,私下里竟然如此温和。
刻板印象着实害人不浅。
“王公子,不知道打算商谈什么生意?”
陆沉舟小酌一杯开始说道。
“如果是加盟连锁的话,目前城中的利润都已经分配好了。”
“小人是想跟大帅商谈粮食的生意。”
看到他面色有些不悦,王昭文连忙解释。
“王家愿意用十倍的价格购买。”
“十倍?”
“这不是价格的问题。”
陆沉舟摇摇头:“如今天下大旱,百姓食不果腹。”
“我手底下的士兵尚且不能自足。”
“又如何能有多余的粮食卖给王家。”
生意谈不拢多数都是给的筹码不够。
王昭文深谙此理。
“听闻庆阳灾年有粮,丰年有余。”
“不知道大帅有何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但是王家愿意与大帅合作,利润你七我三。”
“王公子消息挺灵通啊!”
对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
陆沉舟笑了一声。
显然没有对此放在心上,转而说道。
“这种种植技术,最少需要学习三年。”
“每一步都是新的知识,所涉猎之广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
“本帅可是花了极大的精力,”
“卖给王家.....不忍心啊!”
言下之意,得加钱。
“王家愿意派人前去庆阳学习。”
“并且给出大帅一个满意的价格。”
“就是不知道这门技术....”
陆沉舟心里估算了片刻。
杂交水稻,迟早也要推广,而且洛阳更是种植的地方。
让他们种,以后也是自己的。
还能狠狠地宰一笔。
这笔生意没理由不做。
“杂交水稻的技术,保守估计每亩的产量。”
“在八百到一千五百斤。”
“如果水源充足,甚至更高。”
粮食就是王朝的命脉。
充足的粮食,意味着能养活更多人口。
提供更多劳动力、兵源。
不仅能减少饥荒引发的民变、起义。
还能增加财政充盈和军事能力。
王家之所以能成为顶级豪门,无非就是洛阳最大的粮盐商。
“我负责提供种子和传授你们种植技术。”
“但收成的粮食,本帅要三成。”
“指导费不含其中。”
王昭文犹豫片刻,开口询问。
“指导费几何?”
“一千万两!”
两兄妹对视了一眼。
这么便宜?
“成!”
“就依大帅之言。”
陆沉舟有些后悔。
玛德,狮子小开口。
这王家到底是多有钱啊!
跟他谈一笔生意比那些富商都多出了十倍。
早知道应该说五千万两。
果然人赚不到认知以外的钱。
“何时动身前往庆阳?”
王昭文有些急不可耐,至于怀疑。
他早就派人去庆阳打听过了。
水稻杂交的收成只高不低。
但是他们没有核心的种子,以及名为化肥的东西。
而且加上弟弟王知白的密信。
陆沉舟不屑于在这种地方撒谎。
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含香,取纸笔来。”
亏就亏点。
反正以后都是自己的,只能以此安慰。
刷刷写下一封密信,吹了一个口哨。
大白从屋檐下落在桌子上,扬起了骄傲的脑袋。
“幸苦你了孩子,走一趟庆阳。”
说着就把密信绑好,又喂了它一块生肉。
“大帅,这能行吗?”
王昭文有些担忧。
他从未听过有人能驯服鸟类达到送信的目的。
“大白很聪明的!”
陆沉舟揉着它的脑袋。
“去吧,好孩子!”
海东青唳了一声。
飞向了天空,徒留惊讶的兄妹二人。
“王公子明日就能派人前去庆阳学习。”
“至于钱的事,我希望都换成金条最好。”
也不知道这大明亡了之后银票还作不作数,为了保险起见。
收金条是最稳妥的,而且还保值。
放在厂库里又不占位置。
又能拿来购买商品,真的很经花。
“还请大帅给我几天时间兑换。”
陆沉舟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个不成问题,还没有谁敢欠我的债。”
送别两兄妹之后。
他睡了一个午觉,下午的时候前往六王府。
前几天皇帝说有意把长乐公主许给他。
面对这种好事,陆沉舟直呼多来几次。
学舞蹈好啊,这舞蹈得学啊!
什么一字马、高难度....
就在他走后不久。
含香也找了个借口从府上离开。
前往未央宫汇报情况。
事无巨细地汇报,王云裳听得面红耳赤。
谁让说这个啊!
什么大牛咯得你喉咙痛.....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王云裳不由自主地合拢的双腿。
“比如,他有什么缺点,或是软肋?”
含香仔细思索了一番,忽然想起了什么。
“娘娘,大帅每隔三日就会写家书。”
“信中言语皆是关心妻子的话。”
“这个算不算?”
算,但也不算。
他的妻子远在庆阳。
想拿此做文章有些天方夜谭。
况且他敢离开。
就说明府上的安全已十拿九稳。
贸然地闯进去怕是有去无回。
斥退了含香,让她继续打探,起身缓缓走向浴池。
自从她跟宋符成亲之后。
陛下都没有碰过她一次。
或许是朝政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来。
王云裳也能理解。
可是他们明明恩爱得很。
为什么陛下就是不愿意呢?
每一次要行房,陛下总是百倍推辞。
这让她对自己魅力感到怀疑。
但是在一次误闯之下。
想给宋符一个惊喜的王云裳看到了。
豆大一点。
怪不得不愿意同房。
王云裳两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本来也就过去了,她想着没有子嗣也好。
只要陛下能掌管好这个江山。
她也认命了!
不料含香这个奴婢。
竟然把她和陆沉舟的那种事写得跟成人书籍一样。
栩栩如生,字字珠玑。
每次看完密信她都面红耳赤,一闭眼全是那玩意在脑中回荡。
不怕想,就怕做。
鬼使神差的王云裳试了一次。
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上头的她,当了好几次黄金矿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