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六月初的晚风吹过江城博物馆的围墙,像是裹挟着神秘的气息,悄然卷起路边的尘土与纸屑。那些尘土与纸屑如同受惊的鸟群,在空中打着旋儿,随后又被风扯向一旁,悄无声息地掠过高耸的建筑群。博物馆宛如一座沉睡的巨兽,静静矗立在夜色之中,唯有顶楼的展品监控室仍亮着微弱的灯光,在这深沉的夜幕里,宛如一颗黯淡的星辰。
那是一间狭小却功能完备的控制中枢,六块液晶屏幕拼成一面巨大的电子墙,如同一双警惕的眼睛,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博物馆内各个展厅的动态。
室内灯光昏黄,略显陈旧的设备运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夜里,这声音格外清晰,仿佛是在为博物馆的安宁默默守护。
凌晨三点五十二分,安保班长王维国像往常一样紧盯着屏幕,长时间的熬夜让他双眼布满血丝,酸涩难忍,忍不住抬手揉了揉。
他刚要起身去泡杯浓茶提提神,舒缓一下疲惫的身体,却突然听见耳麦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叫:“三号展厅玻璃罩报警器触发!重复一遍,三号展厅报警器触发!”
王维国心头猛地一紧,原本半起身的动作瞬间凝固,手中的茶杯险些脱手掉落。
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愕与警觉,迅速调出三号展厅的监控画面。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雪花,画面闪烁不定,什么都看不清。
与此同时,楼道里的红色警报灯骤然闪烁,刺眼的光芒如同一把把利刃,瞬间映红了整座大楼,尖锐的警报声在空旷的博物馆内回荡,打破了原本的寂静,仿佛在向整个世界宣告着这里发生的异常。
“不对劲!”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毫不犹豫地拔腿冲出值班室,边跑边急切地用对讲机通知其他保安,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所有人员注意,三号展厅报警器异常,立即前往支援!”脚步匆匆,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出一连串急促的声响。
……
程望接到报警电话时,时间是凌晨四点零六分。他本该早已下班,享受那难得的宁静睡眠。
但正值江城刑警支队换届之际,各种事务繁杂得如同乱麻,千头万绪都需要他去梳理、去解决。
他刚处理完一个连续盗窃案的结案报告,疲惫不堪地瘫坐在椅子上,准备回家睡一觉,让自己那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然而,值班员的一通电话,如同炸雷般将他从疲惫的状态中惊醒。
“程队,江城博物馆三号展厅深夜警报触发。初步勘查结果表明馆内珍品《乾隆御制珐琅葫芦瓶》被盗,现场无破门迹象。”电话那头值班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与不安,每个字都仿佛重锤一般敲击在程望的心上。
他愣了几秒,原本困倦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陡变,眼神中立刻充满了警觉与严肃。
那只葫芦瓶可不一般,它不仅是国家二级文物,更因其工艺极其复杂、保存完好,一直作为江城文物保护成果的代表展出,承载着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这种级别的展品失窃,足以在全国范围内引起轩然大波,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人有控制住吗?”他迅速起身穿衣,动作利落而果断,一边对着电话急切地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监控系统被干扰,值班人员未发现可疑人员,怀疑是熟人作案。我们已经请求封馆,目前正在全面排查。”
“通知法医、痕检、技术、网安全员到场,我十分钟内赶到。”程望果断地挂断电话,快速整理好着装,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转身便冲向门外,那匆匆的背影仿佛带着破获案件的坚定决心。
……
当程望抵达博物馆时,天色已经泛白。清晨的微光逐渐驱散夜幕的黑暗,但这并未给现场带来丝毫轻松的氛围。
江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冯振华也已亲临现场,他面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眉头紧紧锁在一起,仿佛一座沉甸甸的山峰,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力。一见程望,他便直奔主题,语气严肃而急促:
“这是今年以来最严重的一起文物案件,省厅已经下达限时破案指令。你来全权负责这个案子,调动所有资源。”
“明白。”程望坚定地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自信与担当。
他的目光如鹰般迅速扫过现场,试图从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中捕捉到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
三号展厅门口封锁线已拉起,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在微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在无声地警示着人们这里的严肃性。技术人员正蹲在入口与展台旁,全神贯注地进行细致勘查,手中的工具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法医组则在不远处,小心翼翼地确认是否有血迹、皮屑等生物痕迹遗留,他们专注的神情仿佛要将每一寸空间都看透。
展厅中央,空空的展台上残留着打碎的防护玻璃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在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那场变故。四周散落着数根金属细丝和一个小型电子干扰器残骸,这些看似普通的物品,此刻却成为解开案件谜团的关键线索。
“破门痕迹?”他快步走到一名现场技术员身旁,语气简洁地问道。
“没有。安保系统完整,监控录像被植入了干扰源,从凌晨三点四十八分起,连续五分钟画面跳转、信号失真。玻璃罩是从内部精准切割破坏的,没有任何暴力破坏痕迹。”技术员一边回答,一边指着展台上的痕迹,详细地向程望解释着。
“钥匙呢?谁能接触这座展台?”程望微微皱眉,继续追问。
“目前清查结果,只有展厅负责人李曼与副馆长周亦晨持有展台开启权限,其余人要调系统才有权限。”
程望沉思片刻,目光深邃,仿佛在脑海中构建着案件的脉络:“把这两人都请过来谈话。”
……
李曼三十四岁,是博物馆展陈部主任,参与多次文物展览筹备,业务能力强,在馆内口碑极佳。她被带到警戒区时,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中满是惊恐与不安。一见警察,她便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我昨天晚上十点就下班了,之后没有再回过馆里,钥匙一直放在我抽屉里锁着,只有我和周副馆长知道密码……”
“你和周副馆长平时关系如何?”程望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异常。
“还好,我们工作接触比较多,但没什么私人交情……”李曼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程望的眼睛。
“有没有人知道你抽屉的密码?”
“没有……我也不可能告诉别人……”她连忙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程望示意记录员暂停,然后冷静地盯着李曼的眼睛,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内心:“你知道那瓶《乾隆御制珐琅葫芦瓶》的估价是多少吗?”
李曼嘴角抽动了一下,犹豫片刻后回答:“三千多万……不过它不可能在市场上交易,文物黑市根本不敢碰这种级别的藏品。”
“所以它要么被有目的地定向偷走,要么,是内部人泄露了漏洞。”程望语气不重,但字字压人心弦,仿佛一把重锤,敲击在李曼的心上。
……
与此同时,副馆长周亦晨也被带入临时询问区。他四十七岁,资历老,手握重要展品审批与调拨权。面对询问,他态度从容,神色镇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昨晚凌晨一点还在家处理下个月的外展文档,手机记录可以证明。”他不紧不慢地说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自信。
“你有展厅权限,能随意调出监控吗?”程望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审视。
“是的,但我昨天下午根本没碰那部分系统,甚至没去过三号展厅。”
“你对李曼熟悉吗?”
“工作关系,合作顺利。我一向支持她。”周亦晨微微点头,语气平淡。
程望点点头,又问道:“你是否知道本馆的安全系统在哪些方面存在漏洞?”
周亦晨露出一丝迟疑,眼神略显飘忽,短暂的沉默后回答道:“早几年安防升级预算未通过,一些老旧摄像头可能存在死角……但我们今年才刚刚申请补贴。”
“也就是说,馆里某些区域可能没被有效监控?”
“理论上是这样。”
程望心中一沉。此案远比表面复杂得多。
表面看是一次文物失窃,但在无破门、无监控、无目击者的情况下,能够准确绕开层层系统、获取珍贵展品,其背后绝非普通盗贼所为。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张错综复杂的大网。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绪更加清晰,低声道:“调所有安保系统数据,重新梳理三号展厅前后24小时的出入记录、用电记录、系统后台日志。
尤其关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是否有人从非监控区域进入核心区域。”
“是!”网安人员迅速行动,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开始了紧张的数据调取与分析工作。
一场关乎国家文物安全的缜密调查,正悄然拉开序幕。每一个线索都如同拼图的碎片,等待着被拼凑完整,还原出案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