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北伐大军,终究还是出发了。
五十万大军,号称一百万,分水陆两路,沿着京杭大运河,浩浩荡荡地向着北方压去。
旌旗蔽日,杀气冲霄。
运河之上,数千艘粮草船只连绵不绝,仿佛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龙。
那声势,几乎要将天地都给吞没。
北伐初期,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宁王大军势如破竹,沿途州县的官员,要么望风而降,要么弃城而逃。
整个南直隶,不过十数日,便已尽数落入宁王之手。
接连的胜利,让赵钰彻底飘了。
他站在自己的龙船之上,手持酒杯,遥望北方,只觉得天下英雄,莫过于此。
他彻底将吴用的担忧抛之脑后,愈发觉得京城那个“贱奴”,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传令下去!大军加速前进!本王要在入冬之前,攻破京城!”
“本王要在那龙椅之上过年!”
宁王大军一路高歌猛进,兵锋很快便直指山东地界。
消息如雪片般,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京城。
文华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满朝文武,一个个面如土色,惶恐不安。
“陛下!宁王逆贼已连下数十城,兵锋直指山东!再不发兵,京城危矣啊!”
“请陛下立刻调拨京营,派遣大将,前往抵御叛军!”
“陛下!求您下旨吧!”
官员们跪了一地,声泪俱下,苦苦哀求。
然而,龙椅之上的皇帝李睿,却对此置若罔闻。
他甚至都没有看下面跪着的群臣一眼,只是低着头,饶有兴致地摆弄着一个由琉璃和黄铜制成的精巧物件。
这是造作局按他的想法造出来的望远镜,虽然还很粗糙,但看清一里外的人脸还是可以的。
他时而举起望远镜,对着殿外的天空看看,时而又放下,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那悠闲淡定的模样,仿佛殿外那五十万叛军,不过是乡下亲戚进城串门。
群臣看得心急如焚,却又不敢高声喧哗,只能干着急。
终于,李睿似乎是玩腻了。
他将望远镜随手递给身旁的王德全,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扫视了一眼阶下跪着的众人。
“行了,都别嚎了。”
“朕,知道了。”
群臣闻言,精神一振,以为陛下终于要下旨发兵了。
谁知,李睿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他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往御案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然后,他看向了站在殿首,一直沉默不语的锦衣卫指挥使陆远,淡淡地说道:
“时辰差不多了。”
“开始吧。”
开始?
开始什么?
百官面面相觑,一脸懵逼。
陆远躬身领命,从袖中掏出了一叠厚厚的卷宗,那卷宗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无数人的命运。
他走到大殿中央,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展开。
“奉陛下旨意,清算逆党陈廷和余孽!”
陆远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刑部尚书刘志远,贪墨库银一百二十万两,强占民田三千顷,纵容家仆残害人命……”
“吏部右侍郎袁启明,结党营私,卖官鬻爵,受贿三十万两……”
“户部主事……”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桩桩触目惊心的罪状,从陆远口中被念出。
那些之前缴纳了“议罪银”,以为自己已经花钱消灾、平安落地的官员们,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
他们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会?!
我们不是已经交了钱了吗?!
陛下不是已经既往不咎了吗?!
他们这才惊恐地反应过来,所谓的“议罪银”,根本就不是什么免死金牌!
那他娘的是催命符!
是皇帝用来榨干他们最后一滴血,摸清他们所有家底的阴毒手段!
“陛下饶命啊!臣等冤枉!”
“陛下!您不能言而无信啊!”
“昏君!你这是在自毁长城!失信于天下之人!”
哭喊声,求饶声,瞬间响彻大殿。
李睿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言而无信?”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丑态百出的“国之栋梁”。
“朕只说过,交了钱,可以对你们从轻发落。”
“朕可没说过,要放过你们这群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
“把你们的钱拿来,再砍了你们的头,这就是朕给你们的,最仁慈的从轻发落!”
话音落下,李睿的面容瞬间变得森寒无比,眼中杀机爆闪!
“所有罪证确凿者,按大夏律例处置!”
“该杀头的杀头,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
“一个,不留!”
“遵旨!”
王猛洪亮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他率领着数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羽林卫,如狼似虎地冲入大殿!
“不!不要!陛下饶命!”
“我不想死啊!”
官员们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四散奔逃,整个文华殿乱成一锅粥。
但羽林卫的动作更快,他们两人一组,架起一个,像拖死狗一样,将那些瘫软在地的官员一个个拖了出去。
惨叫声,哭嚎声,不绝于耳。
整个文华殿,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竟然空了三分之二!
只剩下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幸存百官抑制不住的剧烈喘息。
就在这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抖着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他是两朝元老,新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林伯安,素来以刚正不阿着称,与陈党并无瓜葛。
他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和龙椅上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帝王,眼中充满了悲哀与不解。
“陛下!”
林伯安的声音沙哑而颤抖。
“国难当头,宁王五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您……您却在此自毁长城,大肆株连!”
“如此,朝堂将如何运转?天下,又将如何看待陛下?!”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幸存官员的心声。
是啊,人都快杀光了,这朝廷还怎么运转?
这不是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