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嘴巴微张,能塞进一个鸡蛋。那六个老兵也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看着跪得笔直的叶承。
陈锋也懵了。他伸出去的手还悬在半空,看着眼前这个跪得跟座小山似的少年,只觉得头皮有点发麻。收徒?这都哪跟哪啊?
“咳……叶承兄弟,快起来!”陈锋赶紧上前一步,想把他搀起来,“切磋而已,胜负常事,何必行此大礼?拜师……言重了!”
叶承却像是钉在了地上,任凭陈锋怎么用力,他那魁梧的身躯纹丝不动。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陈锋,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固执和执拗:“大哥!我是认真的!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除非您答应收我为徒,传我方才那套神拳!”
“这……”陈锋哭笑不得。他哪有什么“神拳”,不过是后世军队里千锤百炼的杀人技,讲究效率、直接、狠辣,跟这个时代大开大合的武功路数截然不同罢了。
“承弟!胡闹什么!快起来!”叶凡总算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想把他拽起来,“陈兄是咱们侯府的贵客,你这像什么样子!”
“二哥你别管!”叶承胳膊一甩,叶凡那点力气在他面前跟挠痒痒似的,“我认准了!大哥就是大哥!这师父,我拜定了!”
他这声“二哥”叫得无比自然,却把叶凡噎得够呛。
旁边的亲卫老兵们回过神来,顿时哄笑起来:
“哈哈!叶承小子,你这是赖上陈公子了?”
“陈公子,您就收了他吧!这小子虽然莽了点,但绝对是块好料子!”
“就是就是!您那套拳法,咱们看着都眼馋!教教他呗!”
他们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叶承这混世魔王被陈锋收拾得服服帖帖。
陈锋看着眼前这油盐不进的倔牛,又看看一脸无奈的叶凡和旁边起哄的老兵,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想了想,放缓语气道:“叶承兄弟,拜师……真的不必。那套拳法,不过是些战场搏杀的粗浅功夫,没什么门户之见。你若真想学,我教你便是。”
叶承眼睛猛地一亮,像黑夜中点燃了两盏明灯:“真的?!大哥您愿意教我?!”他自动忽略了“不必拜师”的前半句。
“教你没问题。”陈锋点头,“但咱们得说好,拳法可以教,师父不能拜。你我兄弟相称即可。”
“真的?!”叶承闻言,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满脸通红,“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都说了,我不是你师父!”陈锋强调道。
“好!”叶承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搓着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不肯收我,那……那我就认你当大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大哥!”
说着,他竟一把抓住了陈锋的手。
叶凡:“……”
然后,叶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旁边正在看戏的叶凡的手。
“从今天起!”他声如洪钟地宣布,“陈锋大哥是老大!凡哥你是老二!我叶承是三弟!咱们今天就在此地,对天盟誓,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等等!等等!”叶凡被他这波操作彻底搞懵了,用力想把手抽回来,“你这夯货!搞什么鬼!我比陈老弟大!要当也是我当老大!”
“那不行!”叶承一脸的理所当然,“大哥打赢了我,他最厉害,他当然是老大!你打不过我,只能当老二!”
“我……”叶凡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锋也哭笑不得:“叶承兄弟,这结拜……太儿戏了!”
“不儿戏!很郑重!”叶承一脸严肃,环顾四周,“今天有这么多兄弟见证!”他指着那几个已经彻底看傻了的亲卫。
亲卫们被点名,面面相觑,然后脸上纷纷露出憋笑又兴奋的表情。能看到小将军吃瘪加结拜的大戏,这趟差事值了!他们立刻起哄:
“对对对!我们见证!”
“叶小将军说得对!陈公子,叶校尉,今日天时地利人和啊!”
“结拜!必须结拜!哈哈哈!”
叶凡被叶承和亲卫们架在火上烤,急得满头大汗:“承弟!别闹了!陈老弟……他……他年纪未必比我大吧?”他看向陈锋,试图寻找盟友。
“陈兄今年?”叶凡转头问陈锋。
陈锋也懵着呢,下意识回答:“呃……我今年二十有一。”
“看!大哥二十一!”叶承立刻拍板,“二哥你二十二!我十六!正好!”
就在叶凡和陈锋愣神的功夫,叶承已经拉着他俩,不由分说地跪了下去。
“苍天在上,后土在下!……”
“我叶承!今日愿与陈锋大哥、叶凡二哥,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叶承扯着嗓子,把话本里看来的词儿都喊了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卷入龙卷风的无辜路人,稀里糊涂地,就被按着头,多了两个便宜弟弟。
当叶承念完那套不知道从哪个话本里学来的结拜誓词,又拉着两人磕了三个头之后,这场充满了荒诞和喜感的结拜仪式,就算是礼成了。
一旁的六个亲卫,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锋摸不着头脑地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两个新鲜出炉的“弟弟”,只觉得人生真是充满了奇幻色彩。
“二弟,三弟?”
“大哥,三弟?”
“大弟!三弟!”
……
“哈哈哈!少将军,恭喜恭喜!喜提二哥尊位!”
“叶承小子,你这拜大哥、认二哥的速度,比你出拳还快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叶凡扶额叹息,只觉得脑仁疼。陈锋看着眼前兴奋得像个得了新玩具的大孩子般的叶承,再看看叶凡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最终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叶承结实的肩膀。
“行了行了,都别杵在这儿了。”叶凡揉着太阳穴,没好气地打断众人的哄笑,“日头都高了,陈兄,咱们还是先到你院里说话吧。”
陈锋也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尴尬的空地,连连点头:“对对对,叶兄……呃,二弟,还有……三弟,请随我来。”这称呼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一行人闹哄哄地回到陈锋家的小院外。叶凡吩咐那六个亲卫在院外警戒等候,自己和叶承跟着陈锋进了院子。
“大哥,二哥,快坐!”叶承一进院子,就自来熟地招呼着,仿佛他才是主人。他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石凳都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灶房。不一会儿,他端着一个粗陶托盘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一把同样朴素的陶壶和三个陶碗。
“家中简陋,只有白水,没有茶,怠慢二位贤弟了。”陈锋将托盘放在石桌上,拿起陶壶,给三个碗里都倒上清澈的凉水。
叶凡端起那粗糙的陶碗,嘴角抽了抽,心想:你这要是还叫拮据,那整个冀州城里,九成九的人都得算赤贫了。谢家那十万两白银,还有那二成的利润分红,怕是比我爹的侯府家底都厚实了。
叶承可没想那么多,他早就渴坏了,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就把碗里的水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畅快地一抹嘴,发出满足的叹息:“哈——!痛快!热身之后喝碗凉水,比喝什么琼浆玉液都舒坦!”他咂咂嘴,意犹未尽,“就是……要是再有点酒就更美了!大哥,你这儿有酒不?”
陈锋眼皮一跳,立刻想到了昨夜“戒酒”的誓言和腰背的酸痛,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晨起不饮酒,伤身!”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哦……”叶承有些失望,但也没纠缠,目光很快又被院子角落陈锋练拳时留下的一些痕迹吸引,“大哥,你刚才那套拳法,叫什么名堂?真厉害!我爹的‘破军拳’在你面前,感觉……感觉有点笨重!”
叶凡也放下了水碗,正色看向陈锋。他对陈锋那套从未见过的、简洁高效又威力惊人的格斗术同样充满了好奇。
陈锋沉吟了一下。军体拳、现代搏击这些名字显然不适合这里。他想了想,说道:“这套拳法,没有固定的名字,是我结合了一些……家传的技击之法,加上这些年自己琢磨出来的一些实战技巧,融汇而成。讲究的是‘快、准、狠’,以最小的代价,击打敌人最脆弱的地方,破坏其平衡和行动能力。”他尽量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解释。
“快!准!狠!”叶承听得眼睛发亮,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大哥你出手又快又刁钻,总能打在我最难受的地方!比光靠蛮力强多了!”
叶凡也若有所思:“大哥这套拳法,确实别开生面,摒弃了花哨的架势,直指实战核心。军中若能推广一二,对普通士卒的战力提升,当有奇效。”他毕竟是叶家军的少将军,立刻想到了军事上的价值。
陈锋笑了笑,没有接推广的话茬。他看向叶承:“三弟你天生神力,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力量是你的绝对优势,这点无人能及。我的拳法,对你而言,是一种补充。它教你如何在无法硬撼时,用技巧去化解、去借力、去攻击弱点。将你的神力与技巧结合,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叶承听得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大哥说得对!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把力气和技巧都练好!”
叶凡看着自家这个莽撞的三弟在陈锋面前如此服帖听话,心中也是啧啧称奇。他端起水碗,正色道:“大哥,三弟,今日这水,权当结义酒了。大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风波难测。我与三弟,还有冀州叶家军,便是大哥的后盾!若有需要,只需一封书信,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叶承也立刻端起碗,大声道:“对!大哥!谁敢在京城欺负你,告诉我!我叶承第一个去锤扁他!”他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一脸凶相,显然忘了自己也要跟着去的。
陈锋看着眼前这两个“弟弟”,一个沉稳干练,背景深厚;一个天生神力,赤诚勇猛。虽然这结拜来得莫名其妙,但这番情谊,却让他心头微暖。他端起水碗,与两人的碗轻轻一碰。
“好!二弟,三弟,心意大哥领了。今日以水代酒,愿我们兄弟情义,如同此水,清澈长流!”
清澈的水波在粗陶碗中荡漾,映照着三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院外蝉鸣声声,院内清风徐徐。一场荒诞的结拜,似乎也在这清水的见证下,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真挚。
正说着,屋里传来了动静。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林月颜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走了出来。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睡眼惺忪,显然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了。
“夫君……”她软软地唤了一声,待看清院子里还有两个陌生男子时,顿时清醒过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赶紧缩进屋内,一张俏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