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寨的暮色如同一幅浸透了墨汁的残卷,沉沉地压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寒风裹挟着沙砾,拍打着灵堂斑驳的窗棂,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惨剧悲鸣。
灵堂内,三支白烛在风中摇曳,昏黄的光晕忽明忽暗,将墙上悬挂的三张黑色照片映照得阴森而诡异。朱子明居中而挂,照片里他目光如炬,嘴角还带着一丝往日爽朗的笑意,可如今却定格成了冰冷的遗像;两侧的两位夫人,面容温婉秀丽,却也永远失去了鲜活的生气。供桌上,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而落,袅袅青烟升腾而起,在黯淡的光线中扭曲成各种形状,仿佛是逝者未散的冤魂在诉说着不甘。
周卫国身着素白孝衣,笔直地跪在灵堂中央的蒲团上,脊背挺得如同青松。他的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却恍若未觉,就那样静静地跪着,周身弥漫着一股令人胆寒的阴冷气息,仿佛一座被冰封千年的雕像。
“卫国,你不要这样,我害怕……”萧雅一身缟素,脸上泪痕未干,眼神中满是担忧与心疼。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丈夫身后,缓缓伸出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她的声音轻柔而颤抖,带着无尽的关切,“别把自己憋坏了,你这样,我……我真的好担心。”
刘远站在一旁,眉头紧锁,脸上同样写满了悲痛与忧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语重心长地劝道:“卫国,人死不能复生,朱大哥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你要振作起来,保重身体啊。”
周卫国的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力量击中。许久,他缓缓抬起头,艰难地支撑着站了起来。他转过身,面对着众人,虎目之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我对朱大哥关心不够,才让他遭此灭门惨祸。”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血债必须血来偿。大哥,你是我哥,他也是我哥。我一定要将林东来碎尸万段,才能告慰朱大哥在天之灵!”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与决绝,回荡在寂静的灵堂内,久久不散。
话音刚落,清风寨仅存的 十八 人,同时也是大刀队中仅存的硕果,齐刷刷地跪在了周卫国面前。他们眼神坚定,齐声高呼:“我们愿意从此追随周大哥左右,哪怕流尽身体最后一滴血,也要为朱大哥报仇,报仇,报仇!”那声音震耳欲聋,饱含着满腔的悲愤与忠诚,仿佛要将这压抑的阴霾冲破。
“好,我答应你们!”周卫国语气斩钉截铁,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他扫视着面前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情与悲壮。
然而,邱明却满脸担忧,向前走了几步,轻声说道:“卫国,一定要保重自己,不可意气用事。这件事,大家一起想办法,从长计议。我们不能冲动,否则……”
周卫国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打断了邱明的话:“什么意气用事,我清醒得很。老邱,对不起了,这仇我一定要报。毁灭性武器研究暂停,双鹰必须和我一起去,这样我才有绝对的把握,直面林东来。甚至,还有杜卫民。我不管有多么困难,只要是能集中的高手,我要全部找来。只有一个目的,灭林东来满门!”他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仿佛要将一切敌人都焚烧殆尽。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领导者,而是一个被仇恨填满内心、誓要讨回血债的复仇者。
灵堂外,风越刮越急,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似乎即将来临。而在这灵堂之内,一个关于复仇的誓言已然立下,一场腥风血雨也即将拉开帷幕。
“小辉,去帮我做一件事去,找到萧冲和叶小天,就说我欠他们一个人情,请他们前来。”周卫国沉声嘱咐刘志辉。
“三虎,跑一趟洪,他们派出最精锐的高手,前来助我。”
三虎立马立正:“大哥,我一定最快回来。”
“徐虎,你去通知龙大哥,我愿付出任何代价,请他相助。”
当刘志辉领命转身时,他突然抓住对方肩膀,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几乎要灼穿衣料:\"告诉萧冲,若他肯来,我周卫国这条命今后便是他的。\"话音未落,刘志辉已如离弦之箭冲出门外。
邱明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劝阻的话。他望着满地狼藉的孝服碎片,想起半月前朱子明还拍着胸脯说要给周卫国酿新酒。那时寨里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白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温柔的雪。而现在,那些花瓣早被鲜血浸透,化作春泥也洗不净这深仇大恨。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死寂。守寨的兄弟浑身浴血撞开大门,怀里还死死护着半块染血的腰牌。\"周...周大哥...\"他呛出一口血沫,\"林东来...他们...在寨外十里坡立了个碑...\"话未说完便瘫倒在地,掌心紧攥的腰牌滚落,上面\"林\"字的鎏金被血锈浸成暗紫色。
周卫国弯腰拾起腰牌的瞬间,萧雅听见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月光不知何时穿透云层,照在他扬起的脸上,那神情竟比灵堂的遗照还要森冷。\"把所有火把都点上。\"他将腰牌狠狠摔在地上,青石应声而裂,\"今夜,我要让林东来知道,得罪清风寨的人,连做鬼都不配安宁!\"
此时,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刘志辉浑身尘土冲进灵堂,怀中抱着两封密信:\"萧冲回信了!还有叶小天...他说...\"少年的声音突然哽咽,展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他说,若能取下林东来首级,愿将自己的命葬在清风寨的桃花树下。\"
周卫国猛地抓起案上酒坛,仰头痛饮。辛辣的酒液顺着下颌滴落,在孝衣上晕开深色的花。他将空坛狠狠砸向灵堂梁柱,碎裂的陶片纷飞如蝶。\"传令下去,子时三刻,所有人在演武场集合。敢与我周卫国共赴黄泉者,当以兄弟相称!\"
风卷着枯叶扑进灵堂,吹得供桌上的纸钱漫天飞舞。恍惚间,周卫国仿佛看见朱子明站在烛火深处,还是那样爽朗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