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的光晕在指尖散去时,张小纯仍能闻到桂花糕的甜香。他站在乌篷船的船头,看着左岸那朵半开的剑魔花——花瓣里的少年正蹲在灵溪宗的桃树下,用树枝在地上画太阳,画得歪歪扭扭,却在画完后对着天空傻笑。
“这朵花里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离别。”船夫将新斟的酒推到他面前,酒液里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粒,“就像当年道凡没遇到灭圣,或许永远是那个背着弟弟追蝴蝶的孩子。”
张小纯没有碰酒杯。他看向右岸那朵盛放的剑魔花,花瓣里的宋君婉正把桂花糕塞进公孙婉儿手里,两人指尖相触的地方,开出了朵双生花;远处的丹房里,小宝举着刚炼好的“开心丹”,追得小乌龟在星尘里乱窜;张浩站在桃树下,手里的木簪映着夕阳,簪头的月亮花正缓缓舒展。
“可这朵花里的他们,都在等我。”张小纯的指尖在船舷上轻叩,叩击的节奏,与魁皇城的更鼓声一模一样。船夫看着他指尖泛起的金光,突然明白这不是选择,是归途——有些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带着所有牵挂前行,哪怕前路有风雨,也舍不得放下任何一片衣角。
左岸的剑魔花突然剧烈摇晃。花瓣里的少年正对着灵溪宗的山门挥手,可山门后空无一人,桃树下的石桌上,摆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已经长出了细小的霉斑。“你看,圆满里藏着孤独。”船夫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没有遗憾的人生,就像没放盐的粥,再香也少了滋味。”
右岸的花瓣突然落下一片。落在河水里的花瓣,化作艘小小的木船,船上坐着个穿红裙的女子,正对着张小纯挥手——那是公孙婉儿年轻时的模样,发间别着的桃花,与他袖中掉出的那朵一模一样。
“我选这朵。”张小纯弯腰捡起那片花瓣,花瓣在他掌心化作枚玉佩,玉佩的正面是全家福,背面刻着行小字:“此去山高水长,总有归期。”
船夫突然笑了,笑声震得乌篷船轻轻摇晃。“当年道尘总说,时间最是无情,可他没说,情到深处,能把时间熬成糖。”他摘下斗笠,露出与道尘一模一样的眉眼,“你可知,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张小纯握着玉佩的手微微一紧。他看着船夫的身影渐渐透明,化作无数光粒融入河水,光粒里浮出的画面,让他眼眶发烫:道尘把沙漏递给逆凡时,指尖的温度;逆凡背着弟弟在雪地里奔跑时,踩碎的冰碴;还有他自己,在灵溪宗的桃树下,第一次听到“牵挂”二字时,心跳的声音。
“原来你一直都在。”张小纯对着河水轻声说。
河水突然掀起巨浪,浪尖上浮现出所有被他牵挂的人。宋君婉的发带缠住他的手腕,周紫陌的星图在他掌心展开,侯小妹的桂花糕冒着热气,公孙婉儿的经文卷自动翻开,落在写着“归”字的那一页。
“该回家了。”众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春风拂过花海。张小纯的身影渐渐透明,他最后望了眼时空长河,左岸的剑魔花已经枯萎,右岸的花海却顺着河水蔓延,开出的花瓣上,都刻着他的名字。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右岸花海的刹那,所有画面突然重叠。灵溪宗的桃花落在魁皇城的城砖上,炼丹炉里的霞光映着星图上的星辰,小宝的笑声与灭圣的叹息在风里相遇,竟化作首温柔的歌谣。
“爹!”小宝的声音突然穿透时空。张小纯猛地转身,看见那孩子举着刚炼好的丹药跑来,丹药的香气里,有桃花,有桂花,还有家的味道。他张开双臂的瞬间,所有牵挂的人都围了过来,宋君婉的发带,周紫陌的星图,侯小妹的食盒,公孙婉儿的经文卷,在他周身织成个温暖的茧。
乌篷船在这时化作星尘。船夫最后的声音在星尘里回荡:“记住,选择从不是终点,是新的开始。”
张小纯抱着扑进怀里的小宝,看着身边笑靥如花的众人,突然明白所谓剑魔,不是无敌的力量,是能带着所有牵挂前行的勇气。他抬头望向星空,那里的星核正在苏醒,废墟上长出了新的绿芽,连灭圣消散的地方,都钻出了朵小小的月亮花。
“我们回家。”张小纯的声音在星空中回荡。话音落下的瞬间,时空长河突然倒流,河水漫过的地方,所有被遗忘的名字都在发光,所有遗憾都长出了翅膀,载着众生的期盼,飞向新的黎明。
而在长河的尽头,有片桃花林正在绽放。林子里,张小纯牵着众人的手,一步步走向晨光——他们的身后,无数星辰正在亮起,像无数双眼睛,在时光里温柔凝望。
全书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