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仙域的风,吹了整整六十年。
当年张小纯大闹邪皇城的余波,早已化作茶馆里的谈资。说书人唾沫横飞地讲述“通天王怒斩皇子”时,听客们只会哈哈一笑——谁会相信一个天尊能从邪皇手下逃生?
只有少数人还在等待。
大天师摩挲着北脉大剑的剑柄,剑鞘上的冰纹已黯淡不少。这六十年里,他带着众人在剑中辗转,看着张大胖从懵懂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修士,看着灵溪老祖鬓边的白发又添了几缕。每当有人问起张小纯,他总会望着剑鞘说:“快了。”
公孙婉儿的通缉令还贴在邪皇城门口,画像上的女子眉眼清冷。这六十年里,她从从容容地在两大皇朝间游走,时而化作商队首领,时而扮成游方道士,没人知道她怀里总揣着半块玉佩——那是当年张小纯落在残扇上的。
而圣皇朝的宫殿里,圣皇正把玩着一枚通天修士献上的玉简。他成功收拢了七成通天遗民,甚至在境内建起了“通天阁”,可每当夜深人静,总会想起那个单枪匹马闯邪皇城的身影。“张小纯啊张小纯……你到底死了没有?”
没人知道,他们牵挂的人,此刻正坐在星空中的残扇上。
张小纯盘膝坐在生死道塔前,指尖流转的金光比六十年前凝实了百倍。他的目光落在塔身,第九层的光依旧微弱,宋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但第二层的光晕已变得温暖,宋君婉的手指偶尔会轻轻颤动,周紫陌小腹的轮廓也愈发明显。
“快了。”他轻声说,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塔内的人说。
六十年的修炼,比他过去几百年加起来都要专注。残扇关卡里的资源被他消耗了七七八八,主宰之手散发出的威压,已被他彻底炼化。此刻他体内的修为如江海般奔腾,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触摸到太古的门槛。
“喂,你真要试?”灵尊(它终于想好了名字)飘到他身边,爪子里攥着一枚玉简——上面写满了它想的名字,最后划掉了所有,只留下“灵尊”二字。
张小纯没有回头。他望着悬浮在扇面天空的主宰之手,那只覆盖着金鳞的巨手,六十年里始终散发着淡淡的威压。
“必须试。”他站起身,衣袍在星风中猎猎作响,“邪皇随时可能找到这里,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灵尊叹了口气。它知道劝不住。这六十年里,张小纯看似平静,可它能感觉到,对方心底的弦一直紧绷着——那是对邪皇的警惕,对宋缺的愧疚,对君婉紫陌的牵挂。
“融合主宰之手会很痛。”灵尊嘟囔着,却悄悄祭出一道光盾护在张小纯身后,“当年主宰自己融合时,都疼得差点崩碎元神。”
张小纯笑了笑。这点痛,比起宋缺倒下时的锥心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纵身一跃,落在主宰之手的掌心。金鳞冰凉刺骨,却带着熟悉的主宰气息。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鳞片上,将元神一点点探入其中。
“嗡——”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就像有无数把刀在撕扯他的经脉,元神被一股霸道的意志反复碾压。张小纯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可双手却死死按在鳞片上,没有丝毫退缩。
灵尊在下方看得心惊胆战。它看到张小纯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看到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看到主宰之手的金鳞上,渐渐染上了一丝属于他的金光。
“坚持住!”灵尊大喊着,将自己的神念也注入光盾,“第一层融合快成了!”
张小纯没有回应。他的意识已沉入识海,那里正上演着一场拉锯战——他的元神在与主宰残留的意志对抗,每一次碰撞,都像是经历一次生死。
不知过了多久,当第一缕金光从他掌心涌入主宰之手时,张小纯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瞳孔里映出金鳞的纹路,眉心竟浮现出一个小小的掌印。
“成了!”灵尊兴奋地跳起来。
主宰之手微微动了动。虽然只是轻微的颤动,却意味着张小纯已能调动它的一丝力量。这看似微不足道的进步,却足以让他在面对邪皇时,多了一分胜算。
张小纯落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他能感觉到,自己与主宰之手的联系越来越深,假以时日,或许真能完全掌控这只太古至宝。
就在这时,生死道塔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第二层的光晕里,宋君婉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目光有些迷茫,直到看到塔外的身影,才慢慢亮起。
“小纯……”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星空中。
张小纯猛地转身,眼眶瞬间红了。他想冲过去,又怕惊扰了她,只能站在原地,声音带着颤抖:“我在。”
灵尊识趣地退开,偷偷抹了抹爪子——这六十年的等待,总算有了回报。
塔内的宋君婉笑了,笑容苍白却温柔。她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传来微弱的胎动。
“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张小纯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宋缺还在等他,紫陌还没醒来,邪皇还在暗处窥伺。
但没关系。
他抬起头,望着漆黑的星空,握紧了拳头。掌心的金光与主宰之手遥相呼应,一股更强的力量正在体内苏醒。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