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向外跑去,她心中慌乱脚步踉跄,差点摔下台阶,磕磕绊绊跑向远处的操作间。
操作间的整面墙在巨大的冲击波下已经坍塌,混凝土被冲击成碎块落下,堆成了一片废墟。
尘土像烟雾般升腾着,呛得她睁不开眼。她努力向前看,根本看不到想见的人。
苏恒看不到顾沅甫,只能一遍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
她后悔极了,她想到这几天顾沅甫一直想尽办法跟她赔不是,一直默默陪着她,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他刚才进门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憔悴。
“顾沅甫……”
苏恒崩溃的哭出声,要不是她这几天一直给他脸色,刚才他就不会出去,他就不会遭遇危险。
早知道,那天逛街的时候,就给他买一件外套了……
她在废墟上,拼尽全力的扒开脚下破碎的水泥,抽咽着:“顾沅甫,你出来……”
“只要你出来,我就再也不跟你闹脾气了。”
其他员工们也纷纷赶来。
苏恒手抖的搬不开任何东西,却还是不肯停下寻找。
指尖磨破,但她感觉不到疼。
最疼的地方,在心里。
这些日子快要遗忘掉的情绪再一次排山倒海的袭来,那些噩梦一幕幕在她的脑海重现。
苏恒绝望的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别死好吗?只要你活着,我不在乎你那些天去了哪里……
“别哭……”
身后有个低弱的声音。
那熟悉的声音在四壁空旷的废墟上,显得那么缥缈,苏恒身体顿住,甚至忘记了回头。
她屏住呼吸试图分辨刚才那一声是不是幻觉。
直到声音再次响起:“苏恒。”
这一次无比真切,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顾沅甫从远处缓缓走来,身上满是尘土。
她一头扑向他,所有担心都化作了一声委屈的埋怨:“我说了回来,你为什么不听!”
顾沅甫有点耳鸣,他接住她,看到她脸上的血,满是心疼,“我听到了,幸好你及时让我回来。”
他要是再往前两步,今天就真的回不来了。
他心疼的捧起她的手,轻轻的吹着,“你怎么这么傻?”
“你要是真的死了,我……”
在顾沅甫期待的眼神中,她突然顿住。
不止顾沅甫,在场所有人都注视着她。
可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偏偏不会如愿把话说出口。
她咬唇,蓄着眼泪的眸子看了他一会儿,抽出手转身跑了。
顾沅甫站在原地,眼中一点一点弥漫出笑意。
他听到了,她说:只要他出来,她就再也不跟他闹脾气了。
直到苏恒跑远,他的脸色才慢慢冷了下来。
他拿出手机打出去,声音毫无温度:“通知各部门部长去会议室!”
会议室里,气压很低。
顾沅甫坐在主位,眼神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的可怕。
他现在怒不可遏,如果他刚才真的出事,苏恒该怎么办?她会有多害怕。
各部门的部长们都知道了刚才顾总去现场差点遇险的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片黑压压的脑袋。
顾总应该很生气才对,如果他骂上几句,反而能让人心里更踏实。
可他偏偏没有一丝愤怒的表情。
整个会议室是寂静的,所有人都莫名的紧张。
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汪部长最近感冒了,他想咳嗽都不敢,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正当大家快被这压抑的气氛搞崩溃的时候,顾沅甫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宽容?”
他脸上仍旧没有表情,但那无形的压迫感,却让房间里仿佛抽了真空一般,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顾沅甫翻着手中的调查报告:“设备带病运行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汇报。”
“怕甲方抽查,就私自更改运行参数,嫌报警铃吵,就随意更改报警设置,任部长,这就是人力资源部培训出来的员工。”
他没有质问,他用的是陈述句。
任部长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应声。
“运行参数异常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汪部长,董部长,我想知道,公司重金开发的生产运行系统,你们都不看对吗?”
顾沅甫的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我刚知道,设备基础管理例会上那些好看的数字,都是做给我看的。”
技术部的汪部长和生产运行部的董部长头更低了,大气都不敢喘。
顾沅甫一个部门一个部门的点名过去,他语速很慢,呼吸平稳,却让大家不寒而栗。
在极度生气的情况下还能掌控情绪的人,简直太可怕了。
“要是不想干了,我现在就成全你们。否则就马上给我去做分析,明天下班前,我要每一台设备三年内的工况分析报告。”
部长们都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点头。
“涉事的整个班组员工停工停产接受教育,什么时候技术过关思想端正了,再给我回来上班。”
“至于你们,等责任认定完成,我绝不姑息!”
顾沅甫缓缓开口:“都是哑巴吗?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直到顾沅甫离开,大家才敢使劲喘两口气,刚才那压迫感简直太恐怖了。
在此之前,没人见过顾沅甫真正生气的样子。大家还以为,他板着脸皱个眉就是生气了。
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可怕。
互相安慰了一会儿,部长们这才鱼贯而出。
刚走出会议室,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他们看到,冷酷尊贵的顾总正蹲在走廊上给苏恒系鞋带。
顾沅甫低着头,认真的给鞋带打结后,又调整了一下两边的长度。
那动作温柔娴熟的,好像经常做这种事一样。
这还是刚才那个吓死人不偿命的顾总吗?
苏恒才从医院回来。
刚才她被卫宁强行带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她其实没什么大事,只是擦破点皮,十个手指头都被磨破了。本来回单位的医务室抹点碘伏就可以,可这下她的指头包的像萝卜似的。
脸上还贴了一块纱布。
一进办公楼她就看见顾沅甫从会议室出来,她打算逃跑,却被他倾身拉住,“宝……你鞋带开了。”
他想叫她宝宝,可他还是没敢叫出口。
接着他就那么自然的蹲下给她系鞋带。
苏恒别扭道:“我自己来。”
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你的十根小萝卜答应吗?”
的确,她现在手指头包的,连打弯都费劲。
“还不都是你大惊小怪。”卫宁得了顾沅甫的命令,押着她在医院查的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顾沅甫仰望着她,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离得近了,她才看的分明,他的眼眸里盛满了这些天来的思念。
苏恒站在原地,居高临下。
男人半跪在地上仰着头,漆黑的眼眸闪着湿漉漉的光,像一只终于有了主人的狗狗,脸上是幸福与满足。
苏恒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撩人。
听到不远处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声,苏恒才清醒过来。
她刚才差点着了顾沅甫的道!
见有人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她迅速把脚收回来:“你快起来吧!”
说完,又跑了。
顾沅甫缓缓起身,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心中的爱意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