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涵洞深处翻滚的黑色寒雾,如同凝固的墨汁,粘稠得几乎能阻滞脚步。探照灯的光柱刺入其中,像是投入深海的孤光,仅能照亮前方不足五米的距离,光线在浓雾中剧烈地扭曲、散射,勾勒出无数诡异变幻的影子。每一步落下,覆盖着粘腻“冰泥”的地面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留下瞬间又被黑雾填补的脚印。刺骨的阴寒穿透了“深潜”防护服的多层绝热层,如同冰冷的针,持续扎入骨髓。锚定器在左臂上持续发出低沉的嗡鸣,传递着稳定的暖流,但这暖流在无边的阴冷面前,也显得杯水车薪。
“寒髓”的袭击只是一个开始。深入不到百米,小队便遭遇了更密集的攻击。那些半透明的、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凝胶状生物,如同从洞壁和地面的冰泥中“生长”出来,无声无息地蠕动、靠近。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像巨大的变形虫,有的则如同悬挂的、滴落着粘液的冰棱。每一次遭遇,都伴随着尖锐冰冷的精神冲击和足以瞬间冻结金属的寒潮。净化弹头的金光一次次撕裂黑暗,伴随着无声的精神尖啸和能量爆裂的炫光,留下一滩滩冒着刺骨寒气的黑色粘液。战斗消耗巨大,每一次开火都伴随着防护服能源和队员精神力的快速流失。
“能量读数紊乱加剧!重力异常波动……频率在加快!我们正在接近核心!”技术兵的声音在队内短波频道里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颤抖。他手中的便携式扫描仪屏幕上,代表能量和重力的曲线疯狂跳动,几乎无法辨认形态。
突然,走在最前的一名队员猛地顿住脚步,探照灯光柱死死钉在前方洞壁上:“等等……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骇。
灯光下,赫然是几道清晰的、属于“深潜”防护靴的脚印!那独特的防滑纹路,甚至边缘粘带的黑色冰泥,都和他们刚刚留下的脚印一模一样!但这脚印的位置,却是在他们行进方向前方至少十米处的洞壁上!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垂直的墙壁上行走!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空间……空间在扭曲!”副官的声音紧绷。
话音未落,走在队伍侧翼负责警戒的一名队员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侧面平移了数米,重重撞在覆盖着冰棱的洞壁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推了一把!
“小心!不要乱动!”指挥官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他猛地抬头,头盔内的夜视和能量视觉模式瞬间开启叠加!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几乎冻结——
浓稠的黑雾仿佛变成了流淌的液体,视线所及之处,巨大的混凝土涵洞结构开始发生匪夷所思的扭曲、拉伸、折叠!原本笔直的通道在视觉中变成了蜿蜒的蛇形,上方的拱顶向下凹陷,脚下的地面向上隆起,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正在融化的蜡像内部!空间本身,正变得像面团一样柔软、可塑!更可怕的是,在扭曲的视觉边缘,他看到了一些模糊、闪烁的“重影”——另一个穿着“深潜”服的身影,做着和他们相似却又滞后的动作,如同镜中的倒影,却又隔着无法触及的距离!
“是镜像空间!维度在这里被折叠了!我们被困在了一个扭曲的局部空间泡里!”指挥官瞬间做出了判断,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所有人!向我靠拢!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距离和方向!用锚定器的共鸣确认彼此位置!”
队员们立刻收缩队形,背靠背围成一圈。左臂上的锚定器在指挥官的精神引导下,嗡鸣声陡然增强,彼此靠近时发出一种低沉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共振。这微弱的共鸣,成了在这片疯狂扭曲的空间中唯一能确认彼此存在的锚点。
“通讯兵!尝试建立地面联系!任何方式!”指挥官下令。
通讯兵立刻启动备用高频脉冲发射器,对着洞顶方向。然而,代表信号强度的指示灯疯狂闪烁了几下,瞬间熄灭,仪器内部发出一阵短路的“噼啪”声和焦糊味!
“不行!干扰太强了!所有对外通讯手段……完全失效!我们……我们被彻底隔绝了!”通讯兵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一种新的、更加诡异的声音开始在扭曲的空间中回荡。不再是之前“寒髓”那种尖锐的精神尖啸,而是一种低沉、粘腻、仿佛无数湿滑物体在冰面上拖行的“沙沙”声。这声音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传来,伴随着空间持续不断的、令人眩晕的扭曲感。
“看地面!”副官的声音带着惊骇。
探照灯光下,只见覆盖着黑色油污冰泥的地面,此刻如同活了过来!无数细小的、半透明的、如同冰晶构成的“蠕虫”正从冰泥中钻出,密密麻麻,汇聚成一片蠕动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潮水”,正无声地向他们包围过来!它们所过之处,连覆盖着厚冰的混凝土都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留下被侵蚀的细小凹痕!是“寒髓”的幼体?还是某种伴生的空间侵蚀生物?
“开火!净化弹头覆盖!”指挥官毫不犹豫!枪声再次爆响!淡金色的能量弹雨泼洒向汹涌而来的“虫潮”!
轰!轰!轰!
剧烈的能量爆炸将大片“冰晶蠕虫”瞬间气化!刺鼻的焦糊味和更浓烈的阴寒气息弥漫开来。然而,虫潮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刚刚清空一片,后方更多的虫子立刻填补上来,速度甚至更快!
“弹药消耗太快了!撑不了多久!”弹药手的声音急促。
更糟糕的是,随着战斗的持续,空间的扭曲变得更加剧烈!一名队员在闪避一道突然从侧面“折叠”过来的混凝土梁时,动作稍慢,被一只体型稍大的“冰晶蠕虫”扑到了小腿防护服上!那虫子瞬间融化,化作一摊粘稠的幽蓝液体,附着在防护服表面,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防护服外层的高强度复合材料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酥脆!
“啊!它在腐蚀!”队员惊怒交加,试图拍打,但那粘液如同附骨之蛆!
“别动!用高温喷枪!”副官吼道,同时调转自己枪口上的辅助喷枪,对准那队员的小腿喷出炽热的火焰!
嗤——!
蓝烟升腾,刺鼻的气味弥漫。腐蚀被高温暂时遏制,但防护服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边缘焦黑的腐蚀坑!阴寒的气息顺着破损处丝丝缕缕地渗入!
“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找到空间扭曲的核心节点!否则我们会被耗死在这里!”技术兵一边艰难地维持着扫描,一边嘶喊。扫描仪屏幕上,代表空间曲率的线条已经扭曲成了无法解读的乱麻。
指挥官的大脑飞速运转。锚定器的共鸣……空间的折叠镜像……无处不在的腐蚀虫潮……他猛地看向自己左臂上嗡鸣的锚定器,又看向那些疯狂涌来的、似乎被空间扭曲“加速”和“复制”的冰晶蠕虫……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副官!用你的净化弹头!轰击十一点钟方向,距离……三十米!不!是空间感知上的三十米!目标……那个扭曲最剧烈的‘节点’!”指挥官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手指向一处视觉上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甚至出现多重重影的虚空!
“明白!”副官没有丝毫犹豫,调转枪口,强大的精神意志透过锚定器共鸣,强行锁定那处感知中剧烈波动的空间节点!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凝练、粗大的淡金光束,如同撕裂黑暗的审判之矛,咆哮着轰向那片扭曲的虚空!
轰隆——!!!
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金光与混乱的空间能量猛烈碰撞!整个扭曲的镜像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震荡起来!视野中的一切景象疯狂闪烁、碎裂、重组!队员们被巨大的冲击波震得东倒西歪!
光芒散去,爆炸点处,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如同破碎镜面般的“裂口”!透过那裂口,惊鸿一瞥间,指挥官看到了一个景象:那并非外界正常的涵洞,而是一个更加巨大、更加深邃、充斥着浓郁得化不开的墨蓝色光芒和无尽寒冷的……巨大冰窟!在那冰窟的中心,悬浮着一个……无法形容的、仿佛由纯粹黑暗和寒冷构成的、缓慢脉动着的……“空洞”!那就是极阴之地的核心!
然而,这景象只持续了不到半秒。空间如同拥有生命般,裂口瞬间弥合!巨大的反噬冲击波席卷而来!副官如遭重击,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扭曲的洞壁上,面罩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鲜血从嘴角渗出!
“副官!”指挥官目眦欲裂!
几乎在裂口出现的同一瞬间,周围的空间扭曲骤然加剧到极限!无数个闪烁的、如同镜面碎片般的“镜像”将小队成员分割开来!通讯兵的身影在指挥官左侧五米处骤然模糊,下一秒却出现在视觉前方二十米外的扭曲墙壁上!技术兵则仿佛被拉长、压扁,身影在视野中不断闪烁跳跃!而那无穷无尽的冰晶蠕虫潮,则如同被激怒的蜂群,从每一个扭曲的镜像角度,疯狂地涌向被分割孤立的小队成员!
镜像空间彻底暴走!小队被彻底分割、孤立,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绝境!而副官的重伤,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指挥官死死盯着副官倒下的方向,又望向那裂口消失的虚空,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核心已经窥见,代价已然付出,但生机……又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