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石见山夏军大营内气氛有些凝重,赵钰端坐帅位,身侧是火器营大将熊大与楚王府私军统领赵旺,三人目光齐齐落在帐下那个几乎要将头埋进地里的人影身上。
那是佐佐木三郎,他浑身甲胄歪斜,沾染着尘土与不知名的污渍,脸上血色尽褪,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与往日那个野心勃勃的石见藩主判若两人。
赵钰剑眉微蹙,心中已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佐佐木藩主,究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失态?”
“世……世子爷!”佐佐木三郎的声音颤抖,仿佛刚从噩梦中挣扎出来,“我们在日南藩遇到了南唐的主力!他们皆是重甲!铁塔一般的重甲!长刀,巨盾,长枪……密不透风,简直……简直是移动的钢铁壁垒!”他语无伦次,显然被所见景象骇破了胆。
“重甲?南唐主力?”赵钰闻言,眼神一凝,“呵,看来南唐那位小皇帝是下了血本,竟然将他压箱底的‘陷阵营’都派到倭国来了!”
他口中虽带着几分不屑,心中却明白,南唐陷阵营以其强悍的正面攻坚能力闻名天下,己方这临时加固的寨子,在这样的精锐面前,恐怕真如纸糊一般。
“世子爷,陷阵营的龟壳甲确实难缠!”熊大瓮声瓮气地开口,神色凝重,“末将记得,早先在汴梁,锦衣卫曾送来过几副南唐重甲。咱们的神机铳,除非抵近到三十步内,否则难以有效击穿。即便侥幸破甲,透入的铅弹也已是强弩之末,杀伤力大打折扣,对那些悍不畏死的陷阵营士卒而言,怕是跟挠痒痒差不多。”
“为什么要用神机铳?”赵钰眉头一挑,随即冷笑:“熊大,我们的火器,可不止神机铳一种!”
他霍然起身,走到悬挂的军事地图前,修长的手指在石见山的位置重重一点:“把咱们的霹雳火、虎蹲炮、喷火器,都给老子搬出来!陷阵营不是号称千人不可敌吗?好得很!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铁甲硬,还是咱们的炮弹更硬!就算用霹雳火跟他们一换一,这笔买卖,咱们也亏不了!”赵钰的目光扫过帐内众人,语气斩钉截铁:“南唐人还沉浸在他们所谓‘天下第一陆战强军’的旧梦里,却不知,时代早就变了!我大夏的火器发展日新月异,早已不是他们那些铁罐子能轻易抵挡的了!”
赵钰握了握袖中的一封书信,心中对远在济郡的林笑不禁又多了几分叹服。“笑哥儿当真是神机妙算,鬼神莫测!”
早在十日之前,林笑派人送来的最后一封密信中,便已精准预测了南唐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其中就包括了出动陷阵营这张王牌的应对之策。当时赵钰还觉得林笑有些杞人忧天,未曾想,今日佐佐木三郎带来的消息,竟与信中预警丝毫不差!
熊大身为火器营主管,此刻懊悔地一拍脑门。论起对火器的熟悉,营中无人能出其右,自己怎么就钻了牛角尖,总想着靠神机铳在最远距离毙敌呢?他曾听熊二提过,要论这天下对火器用途的开发,那位林大人当属第一,连霹雳火的改进,都是那位林大人从旁指点的。
“世子爷,末将这就去准备!”熊大眼中重新燃起兴奋的光芒,“定要让这些南蛮子好好尝尝咱们火器的厉害!”说罢,他便兴冲冲地带着亲兵前去重新布置防务。
与此同时,石见山外三十里,倭国联军大营。
今日的气氛格外不同,源赖朝亲自率领着一众大名,战战兢兢的立于辕门之外引颈眺望。早在昨日,他们便已接到确切消息,期盼已久的大唐援军将于今日抵达。为此,源赖朝一改往日的颓丧,决定亲率全军出营迎接,以示最大的敬意。
“将军大人,他们……他们来了!”一名负责打探情报的武士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色煞白,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景象。
源赖朝心中一凛,连忙向前几步。
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不多时,一支黑压压的军队出现在地平线上,军容肃穆,宛如乌云压顶。为首的大将与士卒们一同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诡异的是,千人的行军队列中,竟无一人交谈,唯有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与统一步伐的落地声,仿佛一支精密的战争机器,正按照预设的程序,有条不紊地碾压而来。
源赖朝与一众大名,此刻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饶是他们自诩见惯了生死搏杀,此刻也被眼前这支军队散发出的铁血煞气震慑得浑身震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他们实在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人物,才能将士卒锤炼至此等境地,仿佛眼前的并非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尊从地狱爬出的战争修罗!
方卓远远站定,目光扫过辕门外那群倭人。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那眼神,如同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羔羊。南唐军士虽不似北地士卒那般魁梧,但与这些普遍身材矮小的倭人相比,仍是高出一头,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七尺昂藏大汉。
眼见方卓只是冷冷打量,迟迟不语,那迫人的威压几乎让源赖朝喘不过气来。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向前一步,深深一揖,声音带着谄媚:“在下倭国征夷大将军源赖朝,率麾下众大名,在此恭候方卓将军大驾光临!”
方卓身形纹丝不动,只是略一颔首,声音平淡:“大唐陷阵营统领,方卓。”
“陷阵营!竟然真的是陷阵营!”此言一出,周围的大名们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看向方卓和他身后那支沉默军队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陷阵营凶名赫赫,威震天下,便是远在海外的倭国,亦有所耳闻。今日得见其冰山一角,那股森然气势,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传闻中更为可怕!
方卓的目光在源赖朝身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仿佛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随即转向石见山的方向,嘴角那丝冷笑愈发明显。“源将军,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本将此来,只为石见山。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