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济这么问,樊捷一时间也有些卡壳了,这怎么说呢,这种事情樊捷和秦济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不太好看了。
一切还要从樊捷刚入宫的时候起,樊捷刚入宫不久,她父亲就送给她一份大礼——参与谋反。
当她母亲进宫把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天都塌了,更要命的是,这件事情还好巧不巧地被来她宫里的秦济给听到了。
虽然最后秦济看在她母亲大义灭亲的份上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了,旁人不知道她父亲的死是因为谋反被赐死的。但是她和秦济知道啊。
还有就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她的弟弟利用父亲旧时在礼部的人脉,家传圣旨,等同于谋反。
最后秦济也没有把火烧到后宫,只是命人处决了她弟弟,对她还是一如往常,甚至于在某段时期内“独得圣宠”(实际上是百官催生)。
只是现在这种事情,让她怎么和秦济说这件事情呢?以下犯上?不尊庶母?似乎也只能这么说了。
“她们就是太胡闹了!一点规矩都不讲!” 她声音软软的,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您是不知道,婉兮那丫头手劲儿多大,臣妾当时真觉得自己要笑死过去了!江才人也是,按着臣妾动都动不了!臣妾好歹是个充媛,是陛下的九嫔,被她们两个按在榻上挠痒痒,这成何体统嘛!” 她刻意放大了“挠痒痒”的狼狈和“不成体统”,将“逼供”的核心目的——追问秘密——完全淡化掉。
她微微噘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臣妾都喊‘注意体面’了,她们还不听!这不是以下犯上是什么?婉兮是您的义女,臣妾不敢说什么,但江才人,哼,陛下您可得说说她!还有婉兮,您也得管管,让她知道知道,就算是公主,也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地欺负她庶母啊!” 她用了“庶母”这个词,将矛盾引向了宫廷尊卑的层面,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敏感的核心。
正如一开始的那样,秦济和樊捷都对一些事情心知肚明。樊捷疼爱自己辛辛苦苦生出的孩子,不想让他们在旁人眼里是罪人的外甥,所以营造出一种自己为了龙嗣在鬼门关走一遭的现象,好让秦济这位皇帝心疼一下孩子,护一护。
而秦济也明白樊捷这么做的目的。他毕竟可以听见江筠的心声,早就知道了樊捷有系统,也知道系统中有很多神奇的道具,甚至有时候还会让江筠买一些给自己用。只是在他看来樊捷实在是多此一举,他没有把谋反的事情烧到樊捷全家,只诛首恶就已经让天下人都知道秦济的态度了。
又怎么会有人不长眼拿这件事情去攻讦皇帝的儿子?
秦济听着她娇声控诉,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她一缕散落在锦枕上的发丝。她这副模样,像只被惹急了却又不敢真伸爪子的猫,只敢亮出软乎乎的肉垫抗议。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嗯,是胡闹了些。”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手指却顺着她的发丝滑到她微红的耳垂,轻轻捏了捏,“婉兮那丫头,是朕和皇后宠坏了,回头让她抄十遍《女则》,给你出出气,如何?”
“江才人嘛……”秦济拖长了语调,手指抚上她因为之前笑闹而泛着健康红晕的脸颊,指腹温热,“性子是跳脱了点。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整理藏书阁那边正缺人手,让她去静心抄录几日古籍,磨磨性子,也省得她总来闹你。”
樊捷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知道这已是秦济能给的体面。她软下声音,带着点得寸进尺的娇嗔:“陛下可得说话算话,管好她们。尤其是婉兮,下次再这样,臣妾这‘庶母’的脸面可真要扫地了。”
秦济低笑一声,带着一丝戏谑:“脸面?朕看你方才笑得眼睛都弯了。”
樊捷心头微动,但秦济的神情太过自然,没有丝毫异样。她只当是帝王的调笑,嗔怪地轻捶了他一下。
秦济顺势握住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他没有再追问任何关于“逼供”的细节,也没有提及任何系统或道具的痕迹。他只是用另一只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抚过她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过他们的孩子。
“朕的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帝王的天然威势,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自有朕护其周全。那些无关紧要的旧事,翻不起风浪。” 他没有点明“旧事”是什么,樊家谋反、弟弟伏诛……这些都在“无关紧要”四个字的覆盖之下。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笃定,仿佛这天下间没有任何力量能挑战他对子嗣的庇护。这不仅仅是承诺,更是宣告。
秦济那句“翻不起风浪”的宣告,带着帝王独有的笃定和力量,像一块磐石,彻底镇住了樊捷心中最后一丝晃荡的不安。她依偎在他怀里,紧绷的脊背彻底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安全港湾的小兽。
是啊,她在怕什么呢?樊捷心里那点自嘲又泛了上来。眼前这个男人,连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堂妹们——仗着宗室身份,有时言语间对皇后都敢带几分戏谑调侃,更别提她们这些嫔妃了——他都能睁只眼闭只眼,用“宗室女眷,活泼些也无妨”轻轻揭过。这份容忍,固然有宗室盘根错节的考量,但何尝不是一种超然的自信?他连这点“跳脸”都能容得下,又怎会容不下自己的亲生骨肉?
换句更直白、也更冷酷点的话说:秦济若真不看好她的孩子,觉得他们身上流着樊家的“罪血”是个隐患,那从一开始,她就不可能有机会怀上龙嗣,更不可能平安生下来,还养到如今这般活泼可爱。后宫阴私,帝王心术,有的是办法让一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意外”夭折。可他没有。他默许了她的生育,给了孩子尊贵的身份,如今更是亲口承诺了庇护。
这份认知,比任何安抚都更让樊捷踏实。她之前那些处心积虑营造“虚弱”、博取怜惜的举动,此刻想来,确实显得有些……多余了。她在他温暖的怀抱里,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那口从父亲出事起就梗在胸口的浊气,似乎终于消散了大半。
“陛下说得是,”她声音闷闷地从他衣襟处传来,带着点释然后的微哑,不再有刻意的娇软,只有纯粹的安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臣妾想岔了。”
秦济感受到了她彻底的松懈和那份迟来的“想通”。他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没再说什么。有些话,点到即止;有些道理,她自己想明白,比他说一千句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