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观含泪劝庄周。
庄周哭道:“忘不了你在灶前忙碌的身影,为我做的每一顿饭菜,那熟悉的香味,至今还萦绕在鼻尖。忘不了夜晚,我们在灯下促膝长谈,聊聊家长里短,分享彼此的心事。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回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庄周一边敲打着瓦盆,一边哭诉,泪水不停地滑落,打湿了衣衫,“田珞呀!你先一步去了那未知的世界,而我却只能在这尘世中痛苦地活着。上有年迈的老母,需要我奉养;下有年幼的孩子,需要我照料。我不能随你而去,只能将这份痛苦深埋心底。但我知道,你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蔺且与耕子站在一旁,满脸焦急。老师庄周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似要将内心所有的悲苦都宣泄出来。他俩苦口婆心,可话语在庄周的悲伤面前如蝼蚁撼树,毫无作用。蔺且感同身受,陪着掉了许多泪,泪水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痕迹,打湿了衣衫,庄周的声音愈发哽咽:“多年以后,我们终会相逢。那时,你一定要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我活在这世上的每一天,都不会忘记你,不会忘记你给我的快乐、幸福和温暖,不会忘记你那至真至纯的爱。”
庄周坐在书房内,继续敲打着瓦盆,哭诉着对亡妻的思念。这声声哭诉,这单调的瓦盆声,在这风雨交加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沉重。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悲伤与眷恋,在时光的长河中,久久回荡,难以消散。
书房外,庄周母亲带着三观九连和两个孙女静静伫立。
屋内儿子的哭声传来,如一把把利刃,狠狠扎在母亲的心间。她心疼得如同刀绞,眼眶泛红,眉头紧锁。看着身旁三个小孩子,她心疼地嘱咐:“你爹一直这么哭,会哭坏身子的。你俩女孩小,进去劝劝他,让他别哭了。”
俩女孩懂事地点点头,一同走进书房。她俩小小的身影在书房中显得有些无助,却又带着坚定。一进去,俩女孩便围到庄周身边,一齐抱住他的腿,稚嫩的脸上满是泪痕,齐声哭喊道:“爹爹呀!您别哭了!您哭坏了身体,我们已经没有娘了,不能没有爹了呀!”那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与恐惧,仿佛失去父亲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
庄周抬起头,满脸泪水,望着俩女儿,声音带着哽咽:“孩子们呢!你们走吧,让爹在这哭一会,心里会好受些呀!”他的目光中,满是痛苦与疲惫,可又夹杂着对孩子们的疼爱。
庄周沉浸在回忆与悲恸里,风雨渐歇。他望向窗外,天地间一片湿漉。那盆声与哭声似还在空气中徘徊。此刻的他,虽知日子还长,责任在肩,但思念如藤蔓延。未来岁月,这思念会伴他走过每一个日夜,直到与田珞重逢那天 。 他起身缓行庭院,残花积水间忆往昔美好时光 。
此前庄周独自去大梁,并未带上他们二人。耕子心中本就存疑,怀疑庄先生此去是否与楚国有什么纠葛。如今先生归来,神情萎靡,家中发生了大事,先生的爱妻去世了,如此沉重的打击,让先生失了往日的神采,再没心力去谋划什么了吧?
今日,楚国使者依约前来询问庄周的情况。耕子如实作答,称从未发现庄先生对楚国有任何不轨之心,平日里,先生也从不谈及楚国之事。
楚国使者听完,满意离去。
惠施听闻表妹离世的噩耗,对庄周隐隐担忧,一路辗转,踏入庄家大院,脚步带起些许尘土。他心中揣着诸多心思。
院中的景象质朴而宁静,泥土地面有些许干裂,几株菊花在墙角顽强生长。惠施的目光被书房传来的声音吸引,那击盆歌唱之声,在这寂静大院里显得格外突兀。
书房内,庄周独自坐在蒲草席垫上。他头发随意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身着青色粗布麻衣,双腿叉开,旁若无人地敲击着木盆,歌声不成曲调却透着别样的洒脱。
惠施见状,心中一股怒火“噌”地升起,脸涨得通红,双眼圆睁,大声责问:“庄周你好无道理!”他向前跨出几步,双手握拳,“我表妹与你夫妻一场,日夜相伴于你,为你生儿育女,给你养活老人,操持家务,身体都累坏了。如今她去世了,你不哭也就罢了,还岔腿鼓盆而歌,难道不太过分、太不近人情了吗?”惠施的声音在书房内回荡,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与不解。
庄周见惠施来到,微微一怔,随即忙站起身来。他脸上带着几分从容,抬手示意惠施落座,而后对一旁喊道:“上茶。” 庄周重新坐下,目光落在惠施身上,陷入思索。惠施失去了相位,那象征权力与地位的东西离他而去;自己则没了爱妻,相伴多年的温暖从此消逝。相位与爱妻,究竟谁更重要?在庄周心中,爱妻的分量远远超过那虚无的相位。他觉得,在惠施面前,自己应更加洒脱,绝不能流露出一丝可怜之态。
待惠施落座后,庄周缓缓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刚走的时候,我怎能不悲伤?那时哭得死去活来,满心都是痛苦。”庄周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回忆的酸涩,“田珞离去后,我渐渐明白,人的生死就如同四季轮回,自然而必然。春天花开绚烂,夏天绿树成荫,秋天落叶缤纷,冬天万物蛰伏。如今她不过是静静躺在天地之间,回归了自然。若是我还一味为她哭泣,那说明我还未参透这天地间的至理。”
惠施听着,心中的怒火有所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思索。眼前的庄周,洒脱不羁又透着深刻的智慧。惠施一直看重官位,觉得那是生命的根本,可此刻面对庄周,心中竟泛起一丝别样的涟漪,仿佛对自己一直以来执着追求的东西,有了新的审视。惠施沉默良久,似有所悟。窗外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他起身告辞,脚步不再沉重,心中对于权力与生死,已然有了别样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