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传来一道凄厉长啸,“撤!” 领头人袖中寒光一闪,数枚透骨钉逼退对手。内廷探子齐齐收住招式,转眼间消息在夜幕之中。
“不用追了。”苏景轩抬手制止道,“去探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吉敏闻令而起,朝远处纵去。吉令凑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苏景轩冷眼望去,墙角阴影处,宋知韵浑身是血,半躺在苏青墨怀中,已经是气息奄奄。
苏景轩持剑逼近,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忽然变得浓重,许久未曾犯病的他胃中一阵翻涌,差点摔倒在地。
吉令慌忙扶着他,说:“郎君,让我来吧。”
苏青墨闻言将宋知韵轻放在地上,抚了抚衣摆上的落尘,缓缓起身朝他郑重作了一揖,恳切道:“轩儿,我知她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劝你宽宥是强人所难。
只是我忝列师兄之位,却未能管教好师妹,终致她今日酿下大祸,实在有失职之罪。今愿代她受过,恳请你看在往日她也曾悉心教导过你的情分上,允我替她受你三剑。
若三剑过后,我这条老命还在,请允我带她远离尘世,为你父母念经超度。我在此向你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让她再涉足江湖,也绝不许她再害一人。你看如何?”
吉令抢言:“苏老爷子,您这话说得,难不成忘了当日她差点害了您性命,老山主又是如何死于她手的?”
苏青墨默然低头,继续说:“轩儿,她如今已是身受重伤,即将油尽灯枯之人。杀一个垂危之人,真能解你心头之恨吗?”
苏景轩推开吉令,踏着满地碎叶缓步上前,手中长剑拖着冷冽月光在砖地上划出点点火星:“您说她悉心教导过我,是教我如何在幼年痛失满门,二十余年与噩梦为伍?
还是教我做任人摆布的傀儡,满足她窃取天下的权心?”
“呵呵,对了。”苏景轩仰天笑着,眼角两道清泪簌簌而下,“她教了我永远不要心软,更不要相信任何人。
您可曾问过她,我视若生母的人为了让所有人为她所用,不惜以我的性命为引,设下双生蛊的毒计。彼时彼地,她可有想过,对我手软?”
寒风卷着残叶掠过衣摆,苏景轩一步步逼近:“岳鹰为替我化解危局,差点血尽身枯。吉安和常州城里无数效忠崔氏的无辜儿郎横尸街头,
就连小师叔您不也差点做了她的献祭吗?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可曾与您念过同门之情?”
寒光映着他通红的眼眶,苏景轩厉声道:“小师叔若执意护她,便先杀了我吧!”
苏青墨叹了一口气,颓然低头。苏景轩越过他,手中长剑颤抖着指向宋知韵。
忽在这时,屋顶瓦砾齐飞,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手中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不及躲闪的苏景轩。
千钧一发之际,宋知韵猛地撑起身子挡在他身前,只听“噗”地一声闷响,长剑穿透她的胸膛,鲜血顺着剑脊蜿蜒而下。
黑影看着她的血肉从剑刃脱离,又重重扑倒在地,手中利刃哐当一声掉落在地,跪地抱住她哭道:“干娘,干娘……”
宋知韵的眼神从他脸上慢慢扫过,又缓缓对上了苏景轩的目光,像无数次将他从晕厥中救醒时那般,她声调温柔地唤了一句“轩儿……”,然后拖着余音永远定格在了这声呼唤里。
伏在她身上悲恸的黑影突然浑身抽搐,吉令扯掉他的面具,对着苏景轩摇头说:“是吉成,嘴里的毒丸已经咬碎了。”
苏景轩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忽的伏地痛呕起来。
“郎君。”庙门口一阵疾风扫至,吉敏人未至声先道,“京营西辕门突然起火,平王勾结戎狄叛军,已经杀到了朱雀大街!城门紧闭,防范甚严,京中已经乱做一团。”
苏景轩猛地抬头,问道:“岳鹰呢?徐风可护着她杀出来了?”
吉敏轻轻摇头,苏青墨越过众人,掠身而起,朝京城飞去。苏景轩推开吉令的搀扶,飞马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