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还穿着那身礼服,沿着大厅的边缘转了一圈,总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只得挨个回应,最后也没发现靳理的踪影。想要打电话,才发现刚才出来得急,并没有带手机。
她想折回去拿手机,刚转身,一个年轻的男侍者低着头挡住她的视线。
侍者盘子里放着一支粉色的玫瑰花,已然完全绽放,躺在托盘中央,散发着清香,还夹杂着别的味道,一股令她神经非常敏感的味道。
“小姐,你喜欢这支花啊?那就拿去吧。”侍者把花送到她鼻尖。
白苏苏抬起的手刚抬在半空中,就感觉浑身有些无力。
侍者赶忙扶着她,低声问:“小姐,你怎么了?我带您去后花园休息吧。”
说着,不管白苏苏愿不愿意,架着她的胳膊,就往消防通道的小门走去。
白苏苏身体瘫软,但是意识并没有完全消散,她半睁着眼睛,一直想努力看清楚侍者的样貌,可是任凭她怎么努力闭眼睁眼摇头晃脑的,就是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觉得他有点眼熟。
她隐约觉得后花园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她有些害怕,尝试挣脱,胳膊用不上劲儿,声音也柔弱无力:“放开我!”
侍者抓住她的手腕,温声安抚道:“小姐,他让我跟你说,别怕,他只是想带你去看看你想见的人而已,没事的。”
白苏苏听到这话,猛然间眼中呈现一抹清明,很快又迷糊起来,意识甚至比刚才还要淡薄。
待她再次恢复清醒时,抬起头,面前出现沉澍那张优越的面庞。
几盏路灯的光晕落在沉澍身上,他穿了白色的西装上,酒红色的领结并没有喧宾夺主,反而衬得他冷峻的眉目间,多了几分热情。
“还好吗?”他抿了口茶,问。
白苏苏无视他,看向四周,这里的花朵都被茫茫的昏暗染了一层乌色,不同的颜色失去原本的色彩,极力往黑幕里融。离她比较近的几株紫藤从廊柱蜿蜒垂落,花穗如瀑,浅紫染亮晚风。
石桌上落了几片花瓣,白苏苏微微蹙眉,正要捻起来时,一阵风吹过,凉亭四角粉色的纱幔轻垂,像是有人特意遮挡。
几个眼神,几个动作之间,白苏苏平静下来,问:“你让韩略用氨基比林把我弄晕,不会只为了大晚上跟我在这里见面。”
沉澍为她倒了杯茶,淡绿色的茶汤色泽很好,如她的眸子一般,澄澈,淡然。
白苏苏放下杯子,起身。
沉澍仰着脸看她,按住她的手,轻声唤:“苏苏,你不是想见你父亲吗?我让人给你带来了。”
接着,他拍拍手,纱幔撩起,韩略将人丢进来。
于是,白建成像一个球似的,滚进来。
他双手背后被白色的扎带牢牢捆住,在乡下晒成深麦色的皮肤勒出了一圈圈的纹路,双腿显然也被捆住了,但因为只是手脚分开捆,他还能在地上蠕动,只是嘴巴被胶带粘了几圈,不能开口说话。
看到白苏苏,白建成激动的老脸上,顷刻间布满泪水,胶带里“呜呜”的,应该是让白苏苏救他。
白苏苏浑身微微颤抖,但是她得告诉自己,白建成有今天,他活该!要是当初他同意与她留在马家村生活,不就什么事都没了?现在她被闻家当成大小姐对待,他又想来找事。
白苏苏以为自己情绪平复下来了,但一开口,还是将自己对父亲的那些零碎的爱泄露了出去。
“白建成!你还回来干什么?”
“在你拒绝跟我待在马家村,在你为了牵制沉家也要给我下药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放弃我这个女儿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跟我无关,为什么要来闻家找我?”
白苏苏说着说着,情绪异常激动,她蹲下来,用力扯着他嘴上的那几层胶带,嘴巴里吼着:“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话?”
本来也没有这么激动,只是故意做出来的这几个动作降低沉澍的防范,不曾想这些话反而将她深埋于心的怨气带了出来:“为什么你没有想过带我一起走?要把我一个人留在汉京,让我一个人面对所有?”
“你为什么不要我?”
胶带终于扒开了一点缝隙,白建成的声音溢出来:“苏苏,我的女儿,听爸爸的,咱们一起报仇,把这个家伙送到监狱里去……你现在是闻家千金,有足够的能力,爸爸也不逼你了,靳家黑白通吃,是更好的后盾……”
闻言,白苏苏的手指停顿,受伤的眼睛里裹着的一兜泪,好像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有了闻家和靳家,我可以东山再起……”他还在喋喋不休。
白苏苏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大哭起来,宽大的裙摆凌乱地弹开,她颤颤巍巍的身体被衬得特别娇小,从上面看,好像她随时都要碎掉。
沉澍于心不忍,他转头冲纱幔外的韩略使了个眼色,韩略进来把人拖出去。
“苏苏!苏苏!救爸爸啊!爸爸只能靠你了……唔唔唔……”
韩略再次将胶带固定,把人带走了。
白苏苏站起来,隔着纱幔,看着韩略将人扛在肩头,走得飞快,那滴眼泪掉下来,她正要抬手去擦。
温热的指肚,在她眼底擦拭,粗粝的感觉让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
白苏苏躲开他的触碰。
沉澍瞅着她眼底泛红,皱着眉喃喃自语:“果然是我把你弄疼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方白色的手帕,再次去擦拭。
白苏苏也不动,两只大眼睛看着他,楚楚动人的小模样让男人喉结滚动,她说:“我以为我现在没什么值钱的了。”
沉澍没有看她,只是捏着手帕,一点点、一遍遍地擦,“你觉得我在用白建成要挟你?”
“不是吗?”白苏苏从他手里把手帕夺过去,把脸上的泪擦干净。
沉澍捏着她的下巴,扣住她的后腰,将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拉近,看着她柔弱的眼睛答非所问道:“白苏苏在我这里,很值钱。”
白苏苏红唇微张:“我已经答应与靳理结婚,再说我们是兄妹,不能在一起的,你抓我父亲没用。”
沉澍从闻家找到白建成,并带走时想的只是找到白建成借由大禹仓库走私的证据,但白苏苏的话却提醒了他。
有了白建成,他就有了抢人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