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澍眸色发暗,手臂上的力度没有减轻分毫,喟叹一声,说:“你就当我喝多了吧……就这么一直醉下去吧……”
他声音很轻很低,导致白苏苏那些即将出口的话像一层灰尘漂浮在嗓子眼,黏黏糊糊的,说不出来。
白苏苏清醒地知道,过去只能是过去,现下她跟靳理有了口头婚约,就得为靳理负责。她用力去推沉澍,反复推了几次,力量悬殊之下没有成功,正当她要爆粗口时,男人轻柔的嗓音在她耳际拂过:
“别哭了,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件事。”
柔弱无骨的人儿在怀里挣扎,沉澍松开她,大拇指拭去她脸颊的泪。
白苏苏躲开他的手指,小脸红如虾色。
沉澍摊开手指,仔细瞧了瞧指尖的薄茧,抱歉道:“是我把你弄头疼了?”
白苏苏擦擦脸上的泪,顾不上穿鞋子,站起来直奔洗手间。
待她再出来时,客厅里空无一人,她挨个房间找了一遍,确认沉澍已经离开,长吁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一点失落。
白苏苏认为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有点危险,她得赶紧跟靳理确定关系,这样也算是一种约束。
约束她自己的心。
这么想着,她来不及换衣服,就拎着裙子快步走出去。
*
水晶吊灯把碎金般的光洒在红木桌上,男人胸前蝶形领结上的钻石微微闪烁,唇角扬起的笑意藏不住满满的得意与从容。香槟在指尖轻轻摇晃,气泡翻涌,难以掩饰此刻的心境。
靳理的西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上的宝玑表,举杯道:“谢谢哥儿几个能来。”
“那是我妹妹,我能不来嘛!都快成我妹夫了,靳理你说这话太见外了。”闻子豪碰了下杯子,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特别假。驯服失败的女人成了自己的妹妹,一直压他一头的哥儿们成了妹夫,这都成一家人了,他心里别扭,甚至还有点委屈。
靳理看得出,闻子豪的笑不真诚,不定憋着什么坏,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闻子豪,没有说话。
闻子豪不知道靳理的想法,只觉得他的眼神怪异,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只能没话找话说:“老宫刚买下一家酒吧,这儿马上结束了,咱们哥几个好久没聚了,去喝一杯?”宴会厅的水晶吊灯映得他发梢微微发亮,眼角唇角挂着的笑像被炸过了似的,油得尖锐。
“行啊,等我跟苏苏说一声。”靳理仰头喝掉杯里的酒。
宫家少爷起哄道:“哟!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得报备了?靳理,你这不行啊!到时候过门了,你在家里还有地位嘛!”
闻子豪大手朝宫少爷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训斥道:“说什么呢?谁过门?”看着是维护靳理的大男子主义,实际上他笑得比谁都开心,前仰后合的,一点都不收着。
宫少爷一时搞不准闻子豪这又打又笑的,是几个意思,但见他也不自觉想笑,嘴巴刚咧开,就瞧见靳理在盯着他俩,只好尴尬地闭上,不敢抬眼。
没想到靳理耸耸一边的肩膀,勾起下巴,朝宫少爷的后脑勺又拍了一巴掌,“家庭地位有什么要紧的?我靳理要的是家族地位,在这个汉京城的地位。只要她跟我结婚,我的人生就圆满了!天大地大,小爷乐意,谁敢不服?”
说完,还朝闻子豪眨了下眼睛,调皮又痞坏。闻子豪不自在地直给自己灌酒,心里想着去哪里找肖笑,眼下也就肖笑能带来一些抓马的情节,替他出出气。
宫少爷被打得一愣一愣的,摇着拨浪鼓脑袋,举起双手:“没没!坚决没有,就那么一说……”
“不会说就少说点。”靳理嘴角翘着,明显是笑着说的,但是他的单眼皮纹丝不动,眼神冷淡,带着警告的意味,饶是一直在笑的闻子豪也哑了。
靳理拿出手机,给白苏苏打电话,视线却不小心瞟到大厅角落里一抹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头顶的星星点点在水晶吊灯的反射下,将这些余光印在他眼睛里。
靳理跟了上去。
闻子豪习惯性地也要跟过去,被宫少爷拉住,“子豪你不是说,他是个傻小子?我怎么感觉他,他不是。”
闻子豪说:“能在汉京城黑白两道吃得开,并且家族势力根深蒂固几十年,靳家怎么可能生出傻儿子?”
宫少爷被他这么一说,有点糊涂:“前些天你不是说靳家在靳理这一代不行了,我们这才跟、跟着你……你这给哥们儿搞懵圈了!”
闻子豪冷哼一声,又一个巴掌呼过去,宫少爷都条件反射了,赶忙缩回脑袋,往后退,闻子豪说:“他靳家再厉害又怎么样?你没听到他刚才的话,以后结婚了,我妹妹是当家主母,我们闻家本就不弱,再有了靳家的加持,往后我继承了闻家……你们跟着我有错?”
话音落了,闻子豪朝自己嘴巴子上打了一下,说的那是什么话啊!
宫少爷定了定神,看看他,又看看走远的靳理,声音很淡:“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你?”
这话看着像是对靳理说的,但却是对闻子豪说的,闻子豪再笨也听出来了,当即发飙:“宫三宝你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宫少爷无视他,三步并作一步走,轻跑过去,跟在靳理身边:“你要去哪里?我刚才看到那个闻怀真急匆匆去了那边,你不过去看看?”
靳理一听,顿足,看着他:“你说什么?你看到苏苏了?哪个方向?”
宫少爷指了指相反方向,那里是通往后排小洋楼的石径小路,而那幢小洋楼是白苏苏的住所。
靳理眼神看看刚才追的方向,这个方向是去往闻家后花园的,那里没有住所,只有几个水榭凉亭,以及品种花草,这个时候天早已黑透,苏苏应该不会去后花园,难道刚才他看错了?
于是,靳理又问:“你确定苏苏去了那个方向?”
宫少爷手心里都是汗,但是他面上镇静自若,微微点点头。
看着靳理去往他所说的方向,宫少爷使劲吞咽了口水,悠悠达达地从路过侍者的托盘里端了杯酒,转身去找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