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尘是被肋骨断裂的刺痛惊醒的。
黑暗里有滚烫的黏液顺着后颈往下淌,那是能量漩涡中伸出的巨手留下的余温。
他压在吴悦身上,能清晰感觉到她的心跳撞着自己的胸膛,一下比一下弱。
怀表里的照片早被高温熔成了半片焦黑的铜箔,在他心口烙出个硬币大小的血泡,疼得他倒抽冷气时,喉管里又涌进铁锈味——刚才那只手压下来的瞬间,他大概咬碎了舌尖。
\"顾...尘...\"吴悦的声音像浸在水里,带着令人心悸的闷响。
她的手指还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指向裂缝深处。
顾尘顺着她的指尖望去,瞳孔猛地收缩——那团黑影不知何时又逼近了十丈,无数只眼睛在幽暗中泛着荧绿的光,每眨动一次,能量漩涡就跟着震颤。
那些眼睛的虹膜竟和吴悦滚落在地的警徽一个颜色,血红色的反光在碎石上跳动,像某种诡异的呼应。
\"别动。\"顾尘按住吴悦想要撑地的手。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废墟在震动,每一块碎石都在共鸣,像极了上次破解触手能量时符文激活前的征兆。
果不其然,当他抬头看向天空时,原本混乱的能量漩涡突然有了规律:暗金色的光流呈螺旋状向下倾泻,而废墟里那些被他们用朱砂笔改过的符文,正以极快的频率明灭,快得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只余一片模糊的光斑。
\"在传输能量。\"顾尘咬着牙扯下一片衣角,替吴悦擦掉额角的血。
她的警服后背被撕开了道口子,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是之前那些黑色触手留下的,虽然他们用符文破了触手的灵性,但残余的能量仍像附骨之疽,在两人身上啃噬。\"那东西在融合触手的邪祟和废墟底下的本源能量。\"他指了指漩涡中心的黑影,\"上次我们破了触手阵,它就换了更狠的招。\"
吴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在能量压迫下发出的呻吟,每吸一口气都像有把钝刀在肺叶上划。
但当她看见顾尘胸口那片焦黑的印记时,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古董店,他说这怀表是母亲留的最后遗物。\"要怎么做?\"她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里带着警察特有的利落。
顾尘从裤袋里摸出半块水晶。
这是他们在废弃医院找到的,原本有三块,用来破过两次结界,现在只剩拇指大的残片,表面还带着之前爆裂留下的蛛网纹。\"你还记得上次怎么爬上符文墙的吗?\"他盯着那些明灭的符文,\"现在它们闪得越快,连接点就越脆弱。
你去干扰传输,我找漩涡的薄弱点。\"
吴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最近的符文在五米外的断墙上,被两条还在抽搐的黑色触手缠着。
她舔了舔裂开的嘴唇,指节捏得发白:\"你撑得住?\"
\"撑不住也得撑。\"顾尘扯出个极淡的笑,把水晶塞进她手里,\"去。\"
吴悦翻身的瞬间,顾尘感觉压在身上的重量一轻,紧接着便是更剧烈的压迫感。
能量漩涡像活了过来,暗金色的光流裹着风刃割过他的脸,他看见吴悦的警徽在地上弹了弹,滚进了石缝。
她猫着腰往断墙挪,每一步都要避开抽打的触手——那些触手虽然没了灵性,却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攻击本能,抽到石头上就是一道焦黑的痕迹。
\"右边!\"顾尘突然低吼。
吴悦猛地往左扑,一条触手擦着她的小腿扫过,在地上犁出条深沟。
她撞在断墙上,指尖刚碰到符文,整面墙突然剧烈震动,符文的光斑猛地暴涨,刺得她睁不开眼。
\"就是现在!\"顾尘握紧水晶残片。
他能感觉到能量漩涡的流动出现了刹那的紊乱——吴悦干扰符文时,传输链被扯断了。
他眯起眼寻找薄弱点,终于在漩涡底部发现了片颜色稍浅的光带,像条扭曲的蛇。
\"去!\"他将水晶残片甩了出去。
预想中的爆裂声没有响起。
水晶残片刚触到光带,就像掉进了泥潭,只激起一圈涟漪,便被弹了回来,\"啪\"地砸在顾尘脚边。
他瞳孔骤缩——能量漩涡的防御力比他们预想的强了十倍,这说明黑影的融合已经完成了大半。
\"小心!\"吴悦的尖叫混着能量撕裂空气的轰鸣。
顾尘抬头,看见漩涡中心的那只巨手又抬了起来,这次五指张开,暗金色的黏液滴在地上,瞬间腐蚀出个冒烟的坑。
更恐怖的是,那些眼睛组成的黑影不知何时已贴到了漩涡边缘,无数只眼睛同时转向他们,像无数盏探照灯。
能量漩涡开始疯狂旋转。
顾尘感觉有根无形的绳子勒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被扯得离地半尺,呼吸困难得几乎要昏过去。
吴悦那边更惨,她刚从断墙上爬起来,就被卷进了旋转的气流里,警服下摆被风撕成了布条,头发缠在能量光流里,每根发丝都在刺痛。
\"抓住我!\"顾尘拼尽全力扑过去,指尖擦过吴悦的手腕。
她反手抓住他的袖口,两人像两片枯叶被甩向漩涡中心。
顾尘能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能听见吴悦压抑的抽噎,能听见更深处传来的——那声低沉的吼声。
那吼声像是从地底下涌出来的,带着某种古老的、不属于人间的震颤。
能量漩涡突然顿了顿,所有光流凝固成金色的丝线,紧接着更狂暴地旋转起来,将两人死死困在中心。
顾尘看见黑影的无数只眼睛同时睁大,那些瞳孔里映出的,是他们扭曲的、即将被碾碎的倒影。
吴悦的警徽突然从石缝里蹦了出来,在旋转的气流中划出道红光。
顾尘的怀表残片在胸口发烫,焦黑的印记渗出鲜血,滴在地上,和警徽的反光交叠成奇怪的图案。
他张了张嘴,想对吴悦说点什么,却被涌进喉咙的血呛住。
吼声越来越清晰了。
像是某种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