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严寒终于在北风的呜咽中渐渐退去,如同一个疲惫巨人最后的喘息。
京城的柳枝悄然抽出了嫩黄的新芽,怯生生地试探着微凉的空气,泥土解冻后湿润的、带着万物萌动气息的生机,在料峭春风里无声弥漫。
宜棠如期返回她心心念念的宅子,珠儿激动地热泪盈眶。
她在家安心待产,沈世元也不曾离开,富足的生活不免让宜棠感慨:由俭入奢易。
这日,宜棠还在家闲散散步,腹中却毫无预兆地袭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楚如此猛烈,让她瞬间弯下腰,手指死死抠住了冰冷的墙壁,指节泛白。
“呃……”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她紧咬的唇缝间溢出。
一旁的沈世元,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都能指挥若定的军人,此刻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
他脸色“唰”地白了,手忙脚乱地扶住宜棠,声音都变了调:“棠儿?!你怎么了?哪里疼?!”
他手足无措,想抱她又不知该碰哪里,高大的身躯竟显得有些笨拙和滑稽,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助。
宜棠被这阵痛攫住,额头瞬间沁出冷汗,看着沈世元那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又急又气,心一横,咬着牙憋出一句:“别……别慌!是要……生了!”
趁着阵痛稍歇的宝贵空档,她竟强撑着,自己用手托住沉重的下腹,咬着牙就往外走,想凭自己的力量走去医院。
然而,刚艰难地挪动不过三五步,一阵更凶猛、更剧烈的宫缩如同滔天巨浪般狠狠拍打过来!宜棠双腿一软,眼前发黑,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重重地趴倒在花园冰凉的石桌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冷汗如雨般滚落,浸湿了鬓角。
“棠儿!”沈世元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这惊险的一幕终于像一盆冰水浇醒了他。
军人的血性和丈夫责任瞬间压倒了慌乱。他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不再犹豫,弯腰、发力,一把将疼痛中蜷缩的宜棠稳稳地打横抱起!
宜棠虽然身形纤瘦,但怀着足月的身孕,分量着实不轻。沈世元抱着她,只觉得臂弯沉甸甸的,每一步都踏得格外用力。
刚冲出花园,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他的呼吸便已粗重起来,额角也渗出了汗珠,脚步明显有些踉跄。
宜棠在剧痛的间隙里,思维难得地清明了一瞬。她感受到沈世元急促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臂,费力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放……放我下来……我……我能走……”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
就在这兵荒马乱之际,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响起!沈世良那辆黑色的轿车如同救星般,一个急刹停在马路牙子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窗摇下,露出沈世良那张写满焦急和怒气的脸。他瞪着抱着宜棠、狼狈不堪的沈世元,几乎是吼出来的:“上车!快!” 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恨铁不成钢的愠怒。
沈世元如蒙大赦,抱着宜棠迅速钻进车厢。沈世良猛踩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不远处的安济医院。
等终于抵达,宜棠在疼痛的间隙抬眼一看,才惊觉这“迎接”阵容着实强大。
不仅韫仪和云如梦这两位沈家重量级的长辈早已等候在产房门口,脸上带着混杂着期待与紧张的复杂神色,连锦津也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关切。
云如梦看着被沈世元半抱着、疼得脸色煞白的宜棠,忍不住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小声抱怨道:“哎哟,怎么非要来医院受这份罪?请个稳妥的医生去家里生多好,清静又舒服。” 她显然对医院的环境颇有微词。
韫仪倒是看得开,笑着打趣儿,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怎么都好,怎么都好!只要媳妇儿高兴,咱们能顺顺利利抱上大孙子就行!” 她语气轻松,眼神却一直追随着被推进产房的宜棠。
“哼,我可先说好,我不耐烦带孩子的!”云如梦撇撇嘴,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华贵的旗袍袖口,“我还要带书和呢,哪有那个闲工夫。”
“我带我带!”韫仪立刻接口,笑容更深,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得意,“我巴不得天天抱着小孙孙呢!” 这两个斗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沈一章去世后,关系竟变得微妙起来,成了日常拌嘴却也相互陪伴的“老姐妹”,在茫茫岁月里寻找着属于晚年的慰藉。
万物复苏、暖意渐浓的阳春三月,宜棠却在安济医院那间她曾无数次以医生身份踏入、此刻却弥漫着消毒水与血腥气息的产房里,经历着一场漫长而艰难、与死神擦肩的生命搏斗。
产房内,光线惨白。
宜棠仰躺在产床上,汗水早已将身下的产褥浸透,湿冷地贴着皮肤。湿漉漉的黑发如同海藻般黏在她苍白如纸的额角和脸颊上,更添几分脆弱。
每一次宫缩袭来,都像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在她腹内凶狠地撕扯、碾压!剧痛让她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痛苦呻吟。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咸腥的铁锈味,才勉强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堵了回去,只留下破碎的呜咽。
那双曾经在手术台上稳如磐石、精准无比的手,此刻却紧紧攥着身下被汗水浸透的床单,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森白的颜色,手背上青筋虬结暴起。
她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如同风中残蝶。
所有的意志力、所有的生命力,都孤注一掷地凝聚在呼吸、用力、再用力上!
她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却强大无比的对手进行着一场原始的、耗尽一切的殊死角力。身体的每一寸骨骼、肌肉、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巨大的痛楚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凶狠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壁垒。
然而,在这无边无际的痛苦深渊中,一种更古老、更坚韧的力量如同暗夜里的灯塔,支撑着她——那是属于母亲的本能,是对腹中那个与她血脉相连、共同挣扎的小生命最深切、最纯粹的无尽期盼和守护决心!
产房外,冰冷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压抑气息。
沈世元根本无法安坐,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走廊里来回踱步,沉重的脚步在光洁的水磨石地板上,发出“咔、咔、咔”单调而焦躁的回响,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每一次,哪怕只是极其细微的一声,从产房紧闭的门缝里漏出宜棠压抑痛苦的闷哼,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捅进沈世元的心脏,再用力搅动!
他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留下深陷的、带着血丝的月牙痕也浑然不觉。
那张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都能保持冷峻刚毅的面庞,此刻却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而痛苦的“川”字,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不断汇聚滚落的冷汗。
他时而猛地停下脚步,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将整个耳朵都紧紧贴在冰冷刺骨的产房门板上,屏住呼吸,试图捕捉里面任何一丝微弱的动静,判断她的安危;时而又烦躁不堪地用双手狠狠扒拉着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短发,眼神里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盛满了无处宣泄的恐惧——他害怕,害怕那扇门后传来噩耗,害怕她挺不过这炼狱般的折磨,害怕失去她!
时间从未如此粘稠而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反复煎熬,榨干他所有的冷静和理智。
沈世良靠在不远处的窗边,沉默地望着窗外抽芽的柳枝。
他站得笔直,面色看似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寻常的等待。然而,那微微抿紧的薄唇,以及插在裤袋里、指节却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同样翻江倒海般的担忧与焦灼。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在心底,像一座沉默的火山。
锦津安静地坐在长椅角落,目光偶尔扫过沈世良紧绷的侧影,看到他极力隐藏却依旧泄露的紧张,心中那早已沉淀的悲哀又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将注意力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门,默默祈祷着新生命的平安。
突然——
“哇——!”
一声嘹亮无比、带着无限蓬勃生命力的啼哭,如同破晓的第一道阳光,穿透厚重的门板,清晰地、震撼地响彻了整个压抑的走廊!
这声音如同天降惊雷!沈世元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所有焦躁的动作瞬间凝固!他僵在原地,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石雕,唯有耳朵捕捉着那如同天堂福音般的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紧接着,是助产士带着巨大喜悦、穿透门板的报喜声:“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这四个字,如同最神奇的咒语、最有效的强心剂,瞬间融化了沈世元周身所有的冰封、紧绷和无边无际的恐惧!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汹涌决堤的海啸,瞬间将他淹没、托起,冲上狂喜的巅峰!他甚至来不及等待护士开门,几乎是凭借着野兽般的本能和蛮力,猛地一把推开了那扇隔绝着生死与希望的门,像一阵不顾一切的狂风般冲了进去!
产房内,明亮的无影灯光线柔和了许多。疲惫到极点的宜棠正虚弱地躺在产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汗水浸透的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颈间,整个人像刚从惊涛骇浪中挣扎上岸,湿漉漉的,虚弱不堪。
然而,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星辰,闪烁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光芒和一种难以言喻、足以融化一切坚冰的温柔光辉。
她的目光,正牢牢地、近乎贪婪地追随着护士手中那个被包裹在柔软洁白襁褓里的小小婴孩——那孩子正挥舞着粉嫩的小拳头,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哭,宣告着自己对这个世界最响亮的占有!
沈世元冲到床边,脚步在距离宜棠一步之遥时猛地刹住,仿佛怕自己带起的风惊扰了这神圣而脆弱的时刻。
他先是俯下身,双手剧烈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捧起宜棠汗湿冰凉的脸颊,仿佛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破碎而颤抖,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悸动和浓得化不开的心疼:“棠儿……棠儿!你怎么样?还疼不疼?你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他的吻,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如同雨点般杂乱无章地、无比珍重地落在她的额头、紧闭的眼睑、汗湿的鬓角,每一个吻都诉说着无法言喻的后怕与感激。
沈世良在门口,听到那声啼哭和报平安,内心也如同被重锤敲击般猛地一震!
一股巨大的释然和喜悦涌上心头,脸上却习惯性地维持着惯有的沉稳,只是那紧握的拳头终于缓缓松开,紧绷的肩膀也无声地垮塌下来。
这细微的变化落在锦津眼里,让她心中那点残余的悲哀更加清晰,但也只是一瞬,便被眼前这新生命降临的巨大喜悦彻底冲淡、覆盖。都过去了,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我……没事……”宜棠的声音极其微弱沙哑,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无比安宁的满足感。
她耗尽力气,微微偏过头,目光温柔地示意他看那个哭声震天的小家伙。
沈世元这才如梦初醒,将目光投向那个被护士稳稳托着的襁褓。护士脸上带着职业的欣慰笑容,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还在哇哇大哭、浑身通红、皱巴巴像个小猴子似的肉团,递到沈世元面前。
沈世元伸出那双沾过硝烟、握过冰冷钢枪、此刻却抖得如同秋风落叶般的手,屏住呼吸,用尽毕生最轻柔、最珍重的力道,笨拙而虔诚地接了过来。
那小小的、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带着蓬勃得几乎烫手的生命力,透过柔软的襁褓布料,清晰地传递到他的掌心、手臂,直抵灵魂深处!
婴儿皱巴巴、红彤彤的小脸,稀疏湿润的胎发紧贴着头皮,紧紧攥着仿佛要抓住整个世界的小拳头,还有那中气十足、宣告着降临的嘹亮哭声……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又如此梦幻,充满了造物主最神奇的伟力。
沈世元的心,在这一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澎湃的情感彻底填满、击碎、重塑!
初为人父的巨大狂喜如同岩浆般喷薄而出;对宜棠所承受痛苦的无限心疼与感激,化作最温柔的潮汐;对生命奇迹的敬畏与震撼,如同最纯净的圣光,将他彻底笼罩……种种极致的情感交织、碰撞、融合在一起,冲击得他眼眶瞬间发热、发酸,视线一片模糊。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极其轻柔地、带着无限珍爱地,抵着婴儿温热细嫩、散发着奶腥味和新生气息的额头,感受着那鲜活、有力的生命律动。
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带着浓重鼻音、饱含了千钧重量的、近乎叹息般的呢喃,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儿子……我的儿子……”
所有的担忧、恐惧、不安,都在这个小小的、鲜活的生命面前,冰消瓦解,化作了最深沉、最原始、最纯粹的爱意洪流。
宜棠虚弱地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沈世元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男人,此刻抱着他们刚刚降生的儿子,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笨拙又无比温柔的神情。
看着他通红的眼眶里强忍却最终落下的泪滴。一种混合着身体极致疲惫和心灵巨大幸福的暖流,如同温泉水般,缓缓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熨帖着每一寸饱受折磨的神经。
身体的疼痛尚未褪去,但心灵的满足感却充盈得仿佛要满溢出来,将所有的苦楚都温柔包裹。
她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虚弱无力的手,指尖冰凉,轻轻地、带着无限依恋地,碰了碰沈世元紧紧抱着孩子的手臂。
沈世元立刻会意,如同接到最神圣的指令。他小心翼翼地将襁褓放低,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置一件稀世瓷器,轻轻放在宜棠的枕边,调整好角度,让她能更近、更清晰地看清孩子的小脸。
宜棠侧过头,目光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初为人母的惊奇与无尽情意,细细地、贪婪地描摹着婴儿的每一寸肌肤——那微蹙的、尚未完全舒展开的眉头,那小巧玲珑的鼻子,那因哭泣而微微撅起的、花瓣般柔嫩的嘴唇……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带着朝圣般的虔诚,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儿子小小的、嫩得不可思议的脸颊。
那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带着生命的温热和一种奇异的电流,瞬间从指尖直抵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让她疲惫至极的身体里奇迹般地涌起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她嘴角艰难地、却无比满足地向上勾起一个极其虚弱的弧度,声音轻得像春日里最细软的柳絮,带着尘埃落定的幸福:“他……真像你……”
话音未落,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最沉重的黑幕,终于彻底席卷了她。
眼皮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阖上。在确认了孩子安好、丈夫在侧的无比安心感中,她放任自己沉入了黑甜的、修复的梦乡。
沈世元没有立刻起身。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手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般,轻轻虚护着枕边熟睡的儿子,感受着他细微的呼吸起伏;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宜棠放在床边、冰凉而柔软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
他的目光,如同最温柔的画笔,在妻子沉静疲惫的睡颜和儿子红扑扑、安然沉睡的小脸上,来回地、不知疲倦地流连。
窗外的春光正好,明媚而温柔。一缕金色的暖阳,仿佛带着祝福,恰好穿过明净的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
它轻轻落在宜棠汗湿后略显凌乱、贴在额角的鬓发上,映出一小片柔和圣洁的光晕;也跳跃在婴儿细软如绒毛、带着新生光泽的胎发上,如同跳跃的金色音符。
他痴痴地凝视着这生命长河中最珍贵、最动人的画面。
心中那曾经因“覆巢”之忧而生的沉沉阴霾,被这新生的、充满希望的光芒彻底驱散、涤荡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如山责任感和一种扎根于血脉深处、比钢铁更坚硬的守护决心!
他俯下身,在宜棠光洁的、带着汗意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比轻柔、带着无尽怜惜与感恩的吻,仿佛在亲吻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接着,他又用指腹,带着千般小心、万般爱怜,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儿子温热、细嫩的小脸蛋。
这一刻,喧嚣的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彻底安静了。所有的纷扰、所有的担忧都远去。耳边只剩下妻子沉静悠长的呼吸声,儿子细微而安稳的鼾声,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因爱而滚烫、跳得无比坚定、无比踏实的心脏。
那沉稳有力的搏动声,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誓言: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生命的战场上,除了家国大义,又多了两个需要用尽全部生命去扞卫、去守护的至宝。他的目光落在妻儿身上,温柔而坚定,如同守护着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