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流转之间，我忽然出现在荀清月大营。
空间之力竟然以这种方式存在？
我看见杜枭跟在天青色汉裾的荀清月身后，正被女骑营的一众女兵包围着欢呼大胜。
我却知道，那是阿希娜，她已是杜枭的人偶，永远无法摆脱圣殿的诅咒，任由杜枭驱使。
阿希娜拥有我的记忆，她是神级Npc,变成我的样子,轻而易举帮杜枭拿下了西凉。
一败涂地，我成了这个世界的看客，既不是幽魂，也不是仙神，成了另类的存在。
想到当初拼命摆脱命运线的规则束缚，像个傻瓜。
此刻，忽然想起，我还有一个分身，李熙！
李熙还保留着荀清月的本相，不知道我如今虚无的形态，能和曾经的我合体么？
想到这儿，我又萌生出一线希望。
看着李煌老爷子，大先生皇甫修，还有女骑营那些女子们正在点起篝火庆贺荀使君又收服了一个盖世强者，喜滋滋的样子，心中无比悲凉。
不知此刻的我，是否还具有跨界的能力？
姑且一试。
心念一动，万幸，我似乎除了只剩下虚无的思绪之外，竟然还保留着跨界的能力。
眼前，已经是我心之所往的现实世界。
江城。
无数飞车洪流在天空盘旋成恢宏的灯光之河，地面高楼鳞次栉比，街道上人流如织。
我穿梭在人流中，向广西路拐角处的一处老小区飞去。
当初在冥渊赌场交易了一个人类主体。
不少人或因绝症，或因穷困，或因某些更可怕的原因，比如被冯崇严那帮人类贩卖组织非法占有了本体联系，永远滞留在量子态游戏，各种原因吧，他们不再返回现实，现实里的身份和肉体就成了交易对象。
李熙就是其中一个，她是标准的鳏寡孤独，比洪姨还老的老太太，无儿无女。可在量子态游戏里她活得风生水起，想通了，活在游戏里风风光光，好过回现实在腐朽病痛中老死强。
就这样，她出卖了自己的主体。
回凉州之前，荀清月的分身以李熙的身份重返高氧孕仓，以李熙的肉身住在江城一套两居室里。
这会儿，应该和孔汾在一起。
孔汾，还从没见过他现实中的模样，听他说很老。
沿着楼梯向上，七层二号。
不存在敲门，穿墙而过。
两居室很简朴，我想起洪姨，她们都是现实世界的独身，老了之后，最好的归宿竟然量子态游戏。
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
李熙，不，荀清月正在厨房弄饭，打冷。
她满头银丝，六十来岁就已经看着七老八十，可身子反应却如年轻女人那般灵活，看着极端诡异。
这个分身是在冥都1号升级到神体的，已经是灵肉合一的形态，能任意变幻样貌，她选择以这样的年龄活着，或许是不想街坊邻居的注意到吧。
当初升级时，荀清月的分身经过九阴绝魅体和无上天劫体的改造，她也是能让男人不顾死活付出到干尸的妖孽，按照玄幻世界的标准，她是合体境，也就是半步渡劫。
眼下，她活得无声无息，悄无踪迹。
至少，冥都势力没找到她。
“清月，还没好？”我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孔汾么？
好奇了，现实中的孔汾？
我飘向客厅。
客厅，轮椅。
一个不知道有多老的男人脸上挤满褶皱，吸口气都要大喘气好久的年龄。
我惊呆了，这是在姑臧城里那个雅痞子书呆子，那个厚脸皮？那个不是入侵人家的梦，就是虚空乱来的邋遢书生？
眼圈顿时发红，他为了我宁愿回到现实等死！
是我连累他了。
难怪他那么喜欢卧龙辇，喜欢坐在车上装羽扇纶巾，原来他在现实是坐轮椅的老不死的。
我想笑，可那是不可能的，孤魂野鬼都算不上，笑个屁。
我很想问问李熙版荀清月，又不是做不到返老还童，干嘛不帮人家变年轻些，也不怕一个不小心就嗝屁？
想一想才反应过来，现实一天，量子态一年。算一算，孔汾离开量子态世界才不到一个月，那换算时间，这会儿岂不是说，他即便出高氧孕仓立刻就赶到这里，也才区区两个小时不到。
他和李熙，也才见面。
我松了口气，以为她不爱孔汾了。
“急嘛？饿死鬼！”厨房传来李熙娇嗔的声音。
我松口气，还好，没变心。
不一会儿，餐桌上摆满冥都食谱上的精致菜品，自从有了冥都食谱和管够的天机露，我也算是顶级大厨。
真会装！明明秒秒钟就能变出来的热乎菜，偏要装贤惠，一副自己弄出来的样子。
我是那么会装的人?
果然她俩也才见面，孔汾出了量子大厦就来找她。
虚无的我感应不到李熙分身的心思，也不知道看到这样的老孔汾，对她是惊喜还是惊吓。
我试了试，心念凝聚自己去和李熙合体。
可是，没用，比人鬼情未了还要糟心，总是从李熙干瘪的老太太身子穿过去，完全无法合体。
我急得想哭，心凉透了。
我真的和这个世界隔离了，真的被剥离的一干二净！
“你也真敢！”李熙版荀清月抱怨，“老成这样也敢回来，就不怕老死在半路上？”
“清月……”老孔汾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是说量子态里的荀清月，不过李熙版带我知道他说的啥意思，“她说，你能返老还童，要我来找你的，咳咳！”边说话还边喘气儿。
牙都没了吧，吃什么吃！
我无语之下，冷眼观看。
李熙放下筷子，眼圈一红。
“她咋想的，在现实动用神力，就不怕召来幽冥殿的人？”
由于跨着界，李熙完全不知道量子态发生了什么事。
孔汾忙简短把乌烧岭被阿树率羌军截杀的事说给李熙，幽冥殿置换了阿树的角色，冥都势力已经进入量子态世界，凉州已不再安全。
李熙愣神，冥都已经动手，那现实还能藏得住？
我读得懂她落寞的神情，升级进化有什么意义？终于把自己升级到唐僧肉，现在竟然诸天万界连个安身之所都找不到。
沉默许久。
“孔汾，我和陈雅妮不同，我和她虽是一体，可毕竟……你懂么？”
李熙版的我，为难地对孔汾说。
孔汾老迈的面孔尴尬到抽动。
他自然明白荀清月是什么意思？在游戏里是一回事，在现实中是另一回事。而且，即便游戏里他和荀清月之间也切割的很干净。
更何况，此刻他垂垂老矣，土都埋在脖子上。
“嗯，吃完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