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病初愈,出来时裹着厚重的锦衣和披风,将全身遮了个严严实实,别人窥探不了半分。
裴祁只是随意地扫一眼,没放在心上。
“就要这个。”他掏出银子,一手拿着花灯,一手勒紧缰绳,疾驰而去。
姜宁姝偏头查看,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心里莫名的滋味。
那天裴祁并未出现,一如上辈子她到死都没等到他。
上辈子她没能看见他的反应,这辈子算是看清了。
原来她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他一如往常那般不羁。
姜宁姝漠然垂低下头,有些发笑。
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有多重要,殊不知都是她高估了自己。
“姑娘看好了吗?”丫鬟跑过来询问。
姜宁姝将手中花灯递给丫鬟,“要这个。”
“是。”丫鬟接住,掏出银子付给小贩。
姜宁姝还想在街上走一走,丫鬟催促了。
“姑娘身子刚好,不宜太累,还是回去吧。”
三皇子同意姜宁姝出府闲逛,仅仅是看在她听话的份上,怕出什么意外,还是要尽快回去。
姜宁姝点头,“嗯。”
遇见裴祁,她也没了要闲逛的心思。
坐进马车,由丫鬟护送着进三皇子,全程未走下马车。
“可曾看清马车里的人?”裴祁让人时刻监视着三皇子府的动向,听见随风来禀的话,眼眸骤亮。
随风摇头,“马车里的人全程未露面,大门敞开,连人带马车一起进去的。”
裴祁摩挲着指腹,是谁让三皇子这般小心翼翼,进府都不敢露面。
“今夜年关,三皇子进宫了,要不要……”随风请示。
裴祁抬手制止,如果姜宁姝真的在三皇子府,三皇子定会加以防备。
他不仅闯不进去,还会让三皇子更加戒备,要是因此再给姜宁姝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今夜年关,整个京城灯火通明,满府上下热闹非凡。
裴祁站在廊下,握着刚买的花灯,漫无目的眺望远处。
本以为今年能和她共过年关,殊不知竟成了他一人。
“大爷,老爷夫人唤您过去。”外院丫鬟来禀告。
裴祁眼睛都未眨一下,“我有要事缠身。”话落,他进了房间,明显不想去前堂上演母慈子孝。
丫鬟不敢说什么,转身去回话了。
另一头,姜宁姝打开窗户眺望远方,手扶着那盏花灯。
“姑娘要是累了,早些休息。”
姜宁姝孤苦伶仃一人,不用和家人一起跨年守岁。
姜宁姝轻应了一声,放下花灯,上床歇息。
年关刚过,京城又恢复如初。
朝堂上,众大臣都在议论着过两日要来挑选驸马的北平王之女。
“北平王可就这一个女儿,竟舍得让她嫁这么远。”
“北平王最是宠溺这个女儿,只怕是郡主想要来的。”
“这么说,郡主已经有了心上人?”
“与其在这里猜测,不去等后日一见。”
大臣议论纷纷,直到皇上到来才终止闲话。
朝中最近无大事发生,左不过是说后期北平王之女到来,皇宫设宴,京城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都要到来。
裴祁没当回事,下朝率先离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三皇子竟然没有任何动静,他到底要干什么?
姜宁姝到底在不在三皇子府。
裴祁从三皇子身边走过,三皇子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来。
刚出皇宫,裴祁还未翻身上马,便见容月拎着食盒走了过来。
“将军刚下早朝,定是饿了吧。”她面色含笑,殷勤道。
裴祁眼神发冷,这个女人联合裴姝,让姜宁姝成为众矢之的。
打量他什么都不知道。
“容大小姐对裴将军真是情深意重。”陈扶砚走过来,故意说道。
容月娇羞地垂下眼去,“陈二公子!”
裴祁冷眼,“陈二公子若觉得情深意重,不如你娶了她,也不辜负你的艳羡。”
容月脸色变了变,裴祁说的这是什么话,她怎么能嫁陈扶砚。
“将军说笑了!”她皮笑肉不笑。
陈扶砚脸色更是僵了僵,“裴将军何苦辜负容大小姐的一片苦心,还是说裴将军心里另有其人?那人是谁?我可认识?”
就算陈扶砚逼死了姜宁姝,对她由爱生恨,心里还是对裴祁倾慕她的事有芥蒂。
只要有机会,时不时就想呛两句。
裴祁抬手翻转手腕,冷笑着看向陈扶砚,“陈二公子可是又想与我切磋。”
这话无疑是在威胁,陈扶砚时文官,怎么会和他这个武将切磋。
陈扶砚不再出声激怒裴祁。
容月看过两人,上前安抚道:“陈二公子,裴将军莫要因为我伤了和气。”
两人明里暗里较劲,容月却以为是为了自己。
裴祁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两人,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将军……”容月拎着食盒追了两步,不甘心地停了下来。
姜宁姝都死了,裴祁怎么还不想迎娶她。
她双手死死扣着食盒,想不明白。
“邻国北平王家的郡主不日要来我国挑选夫婿,裴祁身为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极有可能会被选中。”陈扶砚冷不丁说道。
容月眼睛闪了闪,“邻国郡主?”
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事。
“是。不过我看裴祁,倒没有那个意思。”陈扶砚不知什么心思,给容月出主意,“大小姐可与裴将军商议,先行定下亲事,解了这燃眉之急,待郡主挑了别人,再退亲。”
裴祁不是爱慕姜宁姝嘛,他便要让他迎娶旁人。
偏要他和不爱的人过一生。
容月眸光骤亮,大概懂了陈扶砚的意思。
“多谢陈二公子指点。”她将食盒递给陈扶砚,算作感谢。
陈扶砚凝了片刻,抬手接过。
容月叩首后转身上马车,去裴府寻找裴祁。
待马车远去,陈扶砚手一松,食盒掉在地上。
他看都不看一眼,甩了甩手,提步离开。
别人不要的东西给他,他才不会要。
后面走出来的大臣关注到这样的一幕,面面相觑。
容大小姐不追着裴将军了?开始中意陈二公子了?
不过看陈二公子的样子,想来并不爱慕容大小姐。
众人齐齐摇头,容大小姐每次都能精准选中不爱自己的人。
容月想按照陈扶砚说的话和裴祁谈判,可一连两天,她都没见到裴祁的面。
不甘心的她寻到裴夫人面前,想要寻求帮助,可裴夫人只是哀哀摇头。
“你一片真心我看在眼里,可裴祁惯不听我的话。”
以前裴祁再不高兴,也会明面上与她寒暄,在外人面前上演母子情深。
可就从最近开始他变了,异常决绝,做事雷厉风行,一点脸面都不留。
年关那天更是缺席,不与他们同在一屋。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儿子与自己离心了,她也拿捏不住他了。
“将军是夫人的儿子,夫人就没点手段吗?”容月不甘心。
裴夫人摇头,“他如今身居高位,哪里还能听我的话。”
“裴老爷的话呢?将军也不听吗?”
“老爷在朝中,还要仰仗他呢。”裴夫人拍拍容月的手,意思自己爱莫能助。
她想容月嫁进来,这样就能和裴祁拉近距离。
可裴祁不愿意,她根本没法。
容月绝望的闭了下眼,再次睁开满眼都是不甘心。
她是太傅嫡女,不信嫁不嫁裴祁。
从裴夫人元中走出来,她直接去找了裴姝,想让裴姝帮忙。
“容姐姐让我帮忙?我与你的情况一样,入不了陈二公子的眼,正发愁呢。”裴姝手撑着下颌,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容月看着她,突然后悔和她一起将姜宁姝置之死地。
裴祁是中意姜宁姝,但姜宁姝只想逃离,还会给他出主意。
现在姜宁姝死了,她彻底见不到裴祁了。
瞧裴姝的样子,怕还是要让她出主意。
果不其然,容月这个想法刚出,裴姝满脸期待看向她。
“容姐姐可有办法帮帮我?”裴姝真的很想嫁陈扶砚,只要能嫁他,她怎么着都行。
容月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我连裴将军的面都见不到,怎么会有办法让你进陈二公子的心里。”
裴姝眼底闪过失落,明显地失去交流欲望。
两人各怀心思,随意两句后分开了。
走在裴府院落,看着姜宁姝跳下去的那片湖,双目眯了又眯。
怎么就那么容易死了!
突然,容月眼珠转了转,让丫鬟去传一句话。
她坐在亭台里等着,看着裴祁从另一头而来。
唇角止不住上扬,果然还是提姜宁姝管用。
“她留了什么东西?”裴祁阴沉双目,冷冷质问。
容月起身,示意裴祁入座。
“将军刚赶回来,不着急,坐下喝口茶。”她柔情蜜意倒茶。
裴祁一动不动,“东西给我。”
他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但是想拿到姜宁姝的东西。
容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下,放下茶杯。
“将军就这么心急?”
裴祁明显的不耐烦,“你该知道,我来只为拿她的东西。”
容月让人来禀,说姜宁姝留了东西在她身上。
他来见她只为那个东西。
容月自然知道,可她只能借此机会来见裴祁。
“不着急,将军可与我聊聊。”
裴祁没有那个心思,“你诓骗我?”他冷冷说完,转身就走。
“将军!”容月心一惊,忙从怀中掏出一枚缝制到一半的荷包。
裴祁止步回望,视线一直在那枚荷包上。
“将军可认真瞧瞧,这是不是姜妹妹的东西。”容月双手递上去。
裴祁接过,左右看了看,点头。
是姜宁姝的手法。
可是姜宁姝为什么要将缝制到一半的荷包给容月?
容月观察着裴祁的脸色,“先前我并不知道将军对姜妹妹的心思,姜妹妹那段时间帮我获得将军的心,与我说了好多话,还将这个荷包给了我,说她希望将军能幸福。”
容月自编自导,情绪低落。
这个荷包确实是姜宁姝绣制的,但不是姜宁姝给容月的,而是容月那天去找姜宁姝,主动拿的。
裴祁捏着荷包,心里莫名的滋味。
她一直都想逃离自己,一直都想他迎娶别人。
可他怎么能迎娶别人!
容月眼眶含泪,“我没想到姜妹妹会……”
裴祁闭了下眼,“多谢!”他拿着荷包就要离开。
“将军!”容月追上去拦住裴祁,“将军应该知道我的心思,明日邻国郡主就要来了,极有可能会挑中将军。我知道将军一心只有姜妹妹,避免到时抗旨,我可先与将军定下亲事,待郡主挑选了如意郎君,再退亲就是了。”
容月仰头看着裴祁,全是为他着想的样子。
裴祁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睨着容月,不信她会这么好心。
容月眼眶湿润,“我当初确实嫉妒姜妹妹能进将军的心,但我没想到她会死,我没想让她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