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酒店顶层套房的门,饶是苏慕春早有心理准备,眼前乌泱泱一片人,还是让她呼吸微微一滞。
化妆师、发型师、服装师、助理……
一看便知是专业人士的男男女女,将偌大的客厅挤得满当。
衣架上挂满了华服,梳妆台上铺开了化妆品和饰品,空气里弥漫着发胶和香水的混合气味。
丁嘉朗早上出门前,随意叮嘱的那句“下午早点回来,我安排了人”,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只当是寻常的宴会准备,此刻看来,这阵仗,未免太过隆重了些。
“苏小姐,您回来了。”一位中年女士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恭敬笑容,“请先沐浴更衣,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她点了点头,放下东西后被引着走向浴室。
沐浴后,便有两名女助理上前,引着她坐到梳妆台前。
“苏小姐,我们先为您做个身体护理。”
细腻的香氛精油涂抹在肌肤上,带着适宜的温度,让她的神经渐渐放松。
护理结束,服装师拿着软尺上前,对她的身形进行了初步测量。
“肩线这里再收一点。”
“腰围合适。”
“腿长比例……”
她们低声交谈着专业术语,不时交换眼神,很快便从一排礼服中筛选出几件。
最终,敲定了一条金色钉珠礼服。
那金色并非俗气的亮金,而是带着一种沉淀质感的暗金,细密的钉珠在灯光下折射出流动的光泽,似夜空中的星河,奢华却不张扬。
接下来是发型。
发型师显然早已有了腹稿,手指翻飞间,苏慕春的一头乌发被挽成极具复古风情的低位发髻。
连指甲也得到了细致的照顾,涂上了与礼服相得益彰的淡金色甲油,点缀着细小的碎钻。
然后是鞋子。
光是高跟鞋就送来了二十几双,一字排开,几乎铺满了半张地毯。
助理蹲下身,耐心地帮她一双双试穿。
这双太挤,那双太高,直到换上第五双裸色细跟鞋时,才终于敲定了。
最后一步,是珠宝的点缀。
“礼服本身已经足够亮眼,”形象妆造师拿着丝绒盒子,在她耳边比划着,“项链就不需要了,反而显得累赘。”
妆造师最终选定了一对水滴形的钻石耳环。
又不知是何时,一枚硕大的鸽子蛋钻戒被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钻石的璀璨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苏慕春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瞬的恍惚。
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妆容得体,一身华服珠宝,优雅矜贵得不像她自己。
前后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
“苏小姐,您今晚绝对是最靓的那一个!”妆造师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
苏慕春牵了牵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曾祥来接她。
他目光扫过屋内,微微颔首:“辛苦各位了。”
众人会意,迅速收拾好各自的东西,鱼贯而出,偌大的套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曾祥走到苏慕春面前。
“苏小姐。”
“今天的宴会临时出了点变动,您今晚无法担任少爷的女伴了。”
苏慕春心头微一跳,但脸上并未显露。
“是什么变动?”她轻声问。
曾祥的目光沉了沉。
“丁家二房的人回来了,今晚也会出席宴会。”
二房?
苏慕春捕捉到曾祥话语里那不同寻常的意味。
“这里面是有什么渊源吗?”
豪门向来恩怨是非多,她并非一无所知,只是不曾深入了解丁家的内部情况。
曾祥沉默了片刻。
“具体的,少爷说宴会结束后,他会亲自跟您解释。”
“但是苏小姐,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您。”
“少爷前阵子遇到的那场人为车祸,并不是媒体报道的商业恶意竞争。”
“其实是二房动的手。”
她这下是真惊到了。
难怪曾祥提及“二房”时,是那样的神色。
曾祥又细心交代:“总之,苏小姐,今晚您务必要低调些。”
*
低调?怎么个低调法?
苏慕春想了好一会儿,最终拿起一个小盒子,放进了手拿包里。
随后跟着曾祥上了车。
车子一路平稳,穿过霓虹闪烁的闹市区,沿着蜿蜒的山路,驶向港岛南区的深水湾。
这里是真正的富人区,每一栋别墅依山而建。
为了那无敌的海景和绝对的私密性,丁氏家族很早就开始布局,连续购入相邻的地块,造出了一片属于家族的豪宅群落。
丁家这一代的掌舵人丁嘉朗,所居住的那栋,是这片区域视野最好,风水也最佳的山腰位置。
车子在雕花铁艺的大门前缓缓停下,穿着制服的保安确认身份后,才放行。
驶入如同公园般的私家车道,绕过几处喷泉和精心修剪的绿植,终于在一栋欧式别墅前停稳。
她搭着曾祥的手臂下车,踏上铺着红毯的台阶时,能听到从敞开的大门内传出的,混合着轻柔音乐和人们低语谈笑的喧嚣。
不算太晚,但也绝不算早。
宴会显然已经进入了宾主尽欢的热络阶段。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金钱与权力的味道。
与上流人士打交道,从来都是一门耗费心神的复杂课业。
在这种顶级的名利场里,她这种没什么家世背景,全凭几分运气和旁人提携才挤进来的角色,属于最容易被看穿,也最容易被当作棋子拿捏的那一类。
曾祥让她低调,其实也是一种保护。
视线快速扫过全场,满目的奢华璀璨几乎让人有些晕眩。
这场宴席,是她迄今为止参加过的所有宴席中,排场最隆重,却又在细节处流露出不凡品味的一场。
一位穿着笔挺黑色马甲的年轻男侍正端着托盘经过。
她轻轻抬手示意。
男侍停下脚步,微微躬身。
她从银质托盘上端起一杯特调饮料。
“唔该晒。”她轻声道。
她没有走向人群中心,也没有试图去和任何人攀谈。
她的目标很明确。
径直走向大厅最靠里,临着一面巨大落地窗的角落。
她款款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里是角落。
离那些寒暄客套的是非之地最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