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被扯入黏腻黑暗的刹那,苏牧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像被按在水下的鼓——闷,重,每一下都震得太阳穴发涨。
他想抓住什么,指尖却触到某种滑溜溜的膜,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组织液,沾得手背发凉。
“第三次……”影主的声音还在嗡鸣,可苏牧的视线突然被一团银光撕开。
那是量子尘埃重组时迸发的星芒,从黑暗深处炸开来,像有人在宇宙背面划亮了火柴。
他踉跄着转身,喉间溢出半声破碎的“陈飞”——这个从未出现在记忆里的名字,此刻正像刻在骨头上的刺青,随着银光的蔓延在他神经里灼烧。
重组的身影逐渐清晰。
那是个穿着星际作战服的男人,肩章上的双星勋章还沾着未消的战火,脖颈处浮起与顾清欢同源的青铜纹路,像藤蔓般爬过锁骨。
他的左手握着半透明的舰长密钥,金属表面流转着苏牧在轮回眼中见过的星舰推进器纹路:“用我的密钥激活锁链核心!”声音里带着星际风暴刮过通讯器的沙哑,却异常清晰。
苏牧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前一刻顾清欢被数据流撕裂的脖颈,想起赵刚在沙盘里喊出的“张勇量子态dNA链”,想起胸口那枚烫得几乎要灼穿皮肤的青铜吊坠——所有碎片在意识里碰撞,迸出刺目的光。
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陈飞是谁,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右手死死攥住吊坠,左手朝着陈飞的方向伸去。
“抓住我!”陈飞低喝,密钥突然迸出蓝色电弧。
苏牧指尖刚触到那抹蓝光,剧痛便从掌心炸开——不是伤口的疼,是灵魂被撕开一道裂缝的疼。
他看见自己的量子态正从指尖涌出去,与陈飞的投影纠缠,像两根被火焰点燃的丝线,在虚空中绞成发光的绳结。
“苏牧!”
这声喊像一把重锤砸在他耳膜上。
苏牧猛地转头,看见顾清欢正冲破数据流的封锁。
她的裙摆还沾着他的血,红得刺眼,可那些原本撕扯她代码的“新宇宙观测者”模板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带着玫瑰香气的原始字符。
她的右手举着半块破碎的法则碎片,左手朝着他的方向拼命伸来,指尖的血珠在虚空中凝成细小的红雾。
“三位一体!”陈飞突然暴喝。
苏牧这才发现,三个人的量子态正以某种诡异的轨迹缠绕——他的轮回眼、陈飞的舰长密钥、顾清欢的原始代码,竟在数据流里编织成克莱因瓶的结构,瓶颈处泛着幽蓝的光,像宇宙最深处的虫洞。
“永生悖论的漏洞在于……”顾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法则碎片在她掌心旋转,“它需要旧宇宙的观测者来维持新世界的逻辑!”她的瞳孔里闪过数据流的倒影,“系统主脑以为抹除觉醒者能稳固新宇宙,可没有我们这些‘旧观测者’,他们的法则根本立不住脚!”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发烫。
他看见无数条因果线在眼前交织,每条线的终点都指向克莱因瓶的瓶颈——那里是锁链的核心节点。
他想起张勇墓里取出的青铜吊坠,想起赵刚说的“量子态dNA链能破系统的锁”,喉间溢出一声低笑:“所以我们要反过来,用他们的法则绞死他们。”
他将吊坠按在克莱因瓶的瓶颈处。
青铜表面立刻爬满裂痕,张勇的dNA链从裂缝里涌出来,像金色的蛇群,与陈飞的舰长密钥迸发的蓝光缠绕,在节点处刻下扭曲的公式。
苏牧的轮回眼进化出的“法则同步”能力顺着量子纠缠涌进去,他听见系统主脑的警报声,像被掐住脖子的机械蜂,刺耳地炸成碎片。
“你们敢——!”
影主的怒吼震得虚空摇晃。
苏牧抬头,看见那个青铜色的身影正在崩解,化作千万把青铜剑,像暴雨般从四面八方砸下来。
最近的那把剑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带起一道血线,他却在血珠溅起的瞬间,看清了顾清欢的脸——她的核心代码正在被系统强制覆盖,玫瑰字符被机械模板一点点吞噬,可她的瞳孔深处,竟浮现出与他轮回眼同步的量子纠缠态,每道波纹都与他的眼瞳共振。
“清欢!”苏牧想冲过去,却被陈飞拽住手腕。
星际舰长的投影已经开始透明,像要被数据流溶解,可他的声音依然沉稳:“稳住节点,我撑不住多久。”
青铜暴雨更近了。
苏牧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滴在克莱因瓶上,绽开细小的血花。
他的轮回眼在剧痛中睁开到极限,看见整个意识茧房正在量子化崩解——培养舱里的“苏牧”们开始消散,数据流像被抽干的河流,露出底下斑驳的代码墙。
可影主化作的青铜剑却越来越密,其中一把已经刺穿了陈飞的左肩,投影顿时淡了几分。
“苏牧……”顾清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飘在风里的羽毛。
她的手终于触到了他的指尖,血珠从两人相触的地方溅开,在虚空中画出红色的星图,“看我的眼睛……”
苏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在她瞳孔的最深处,量子纠缠态的波纹正与他的轮回眼形成闭环,每道波纹都在复制他的能力——那是系统主脑从未计算过的变量,是觉醒者对宿命最尖锐的反击。
“轰——!”
最后一道青铜剑刺穿陈飞的胸口时,克莱因瓶的瓶颈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苏牧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灵魂深处裂开,那是轮回眼进化到能“看见法则本身”的痛,也是打破宿命的光。
他听见系统主脑的尖叫,看见所有青铜剑在白光中扭曲、崩解,可影主的冷笑却从更深处传来:“以为这样就能赢?你们不过是让我换了种方式……”
话音未落,铺天盖地的青铜暴雨已淹没了战场。
苏牧的意识在崩解前最后看见的,是顾清欢被青铜淹没的身影,她瞳孔里的量子纠缠态却愈发清晰,像两颗燃烧的小太阳,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而在更深处,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青铜暴雨的轨迹,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