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瞬间混乱,部分莎车骑兵截住新来的莎车骑兵互相厮杀,另一部分则迅速集结,围堵即将冲出包围圈的竖爷和三恒。
混乱很快就因突袭者全部坠马而结束。然而,新的混乱紧接着就出现了 —— 一群手持扁担、钢叉、镰刀的青壮汉子从城门冲了出来,成为了新一轮混乱的始作俑者。随后,手持菜刀的妇女、手拿石块的孩童、手握木棍的老人,几乎全城的人都从城门蜂拥而出。人群如同汹涌的洪水般冲向莎车骑兵,将他们冲击得七零八落,场面混乱到超乎想象,局势也完全脱离了控制。
莎车骑兵起初凭借着马上作战的优势,给皮山城的平民们造成了不少伤亡。但很快,在平民们毫不退缩的进攻,以及竖爷与三恒两人凌厉的刺杀下,他们开始陷入被动,只能勉力顽抗。当战场形势发生转变后,竖爷和三恒终于发现了休旷的身影。他正在几个骑兵中间,不停地朝着平民射箭。他的箭几乎例无虚发,一个个平民还没察觉到危险,便倒在了他的箭下。竖爷见状,立即策马朝着休旷的方向冲去。此时,休旷也看到了竖爷以及他身后的三恒,随即将箭的方向转向竖爷。箭矢来势汹汹,却还是被竖爷轻松挡开。休旷的箭射得极快,一击不中后,又连续向竖爷射出两箭。和第一箭的结局一样,这两箭依然被竖爷挥剑格开。休旷吸取了前几箭的教训,第四箭瞄准了马头。马匹瞬间趴倒在地,马背上的竖爷和三恒也被掀飞出去。休旷抓住时机,朝着竖爷的方向射出第五箭,又朝着三恒的方向射出第六箭。失去平衡的竖爷和三恒都没能及时格开箭矢,不过,射向竖爷的箭命中腹部后,就像射在凝固的糯米浆上,只在竖爷的衣服上留下一个孔洞,便掉落在地;射向三恒的箭射中胸部,如同射在厚厚的铁板上,仅在三恒的外衣上划开一道裂缝,就摔落在地。当休旷再要取箭搭弓时,竖爷和三恒都已落地。竖爷就地翻滚了几个跟头,迅速来到休旷跟前;三恒一个疾步,便闪现在休旷身侧。休旷身旁的骑兵还没来得及发起攻击,就被竖爷和三恒两人或刺或砍,掀下马来。休旷调转马头想要逃跑,却为时已晚。竖爷一把将他拉下马来,用剑抵住他的脖子,随后高声喊道:“休旷已擒!”
尚在负隅顽抗的莎车骑兵,听见竖爷那声撕破硝烟的怒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魂魄。兵刃坠地的铿锵声此起彼伏,他们如断线风筝般滚落马背,灰头土脸地蜷缩在尘埃里,成了皮山城百姓砧板上的鱼肉。
胜利的欢呼如同炸响的春雷,将皮山城的大街小巷都震得发颤。平民们潮水般涌向竖爷和三恒,将两人团团围住。休旷被拖拽到人群中央时,积压的怒火瞬间化作汹涌的复仇浪潮。木棍如雨点般砸在他身上,钢叉撕开皮肉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菜刀起落间血花飞溅,石块呼啸着砸向他扭曲的面容。不过片刻,休旷便在愤怒的狂风骤雨中,变成了一具血肉模糊、支离破碎的残躯,内脏与碎肉混着泥土,惨不忍睹。
当最后一丝仇恨随着休旷的咽气消散,人群的情绪陡然逆转。激动的呼喊直冲云霄,转眼间又化作狂喜的浪潮。人们争先恐后地将竖爷和三恒高高举起,欢呼声浪仿佛要掀翻苍穹,让二人的身影直插云霄。
就在这时,一声冰冷的话语如锋利的匕首,狠狠扎进沸腾的人群:“休旷死了,莎车国的报复不久就会来了!”这话语如同腊月的寒霜,瞬间冻结了所有的喜悦。方才还在空中欢叫的山雀,仿佛预感到了不祥,扑棱着翅膀仓皇逃离。方才还喧闹如闹市的战场,刹那间陷入死寂,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竖爷和三恒被缓缓放下,在众人忧虑、恐惧的目光中,他们褪去了英雄的光环,重新变回了平凡的路人。而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皮山城,在寂静中,等待着莎车国即将降临的狂风暴雨。
死寂的空气中,竖爷突然暴喝:“我们应该去乌垒求救!”他的声音撞在焦黑的城墙上,激起阵阵回音。人群如被惊扰的蚁群,先是一阵窸窣骚动,紧接着炸开了锅。
“乌垒?”一个拄着枣木拐杖的老汉佝偻着背冷笑,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恨意,枯枝般的手指用力顿了顿拐杖,溅起的碎石子打在旁人脚背上,“当年莎车围城时,乌垒的商队还在城里倒卖盐巴!”
“那帮吸血鬼只认钱!”脸上缠着布条的汉子攥着带血的木棍狠狠戳地,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腿上,“休旷每年给他们上供一车玉石,现在皮山穷得叮当响,拿什么买他们的救命符?”话音未落,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像一锅煮沸的沸水咕嘟作响。
竖爷猛地跃上身旁的一块岩石,残破的衣摆被风鼓得猎猎作响。他扫视着下方一张张充满怨气的脸庞,朗声道:“大家安静!我有办法!我让外甥三恒去乌垒找都护,定能请来救兵!我留在此处,与各位共抗莎车!”说罢,他俯身贴近三恒耳畔,低语了几句。三恒原本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挺直脊背,眼神锐利如鹰,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外甥三恒!他脚程飞快,定能在莎车大军集结前赶到都护府!只要我们能坚守一到两天,援军必至!”竖爷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废墟上空回荡。
人群先是一愣,随即交头接耳起来。“看来只能这样了。”“于阗人不敢趟这浑水,月氏人更不会为我们出兵……”议论声渐渐平息,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岩石上的身影。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地站出来,枯瘦的手指指向城内:“城主府地窖里埋着休旷搜刮十年的财宝,带上那些,或许能撬开乌垒的铁算盘。”
竖爷纵身跳下断墙,靴底碾碎几片带血的瓦砾。他目光坚定地望向众人,眼中闪烁着灼热的光:“不用了!这些财宝是皮山百姓的血汗,该用来重建家园。但若是有人愿意为三恒带路,那倒是再好不过!”他的目光在几个年轻的皮山人身上停留,那眼神里既有期许,也有信任,仿佛在无声诉说着这座城池最后的希望。
“我让我侄子和孙子陪三恒少侠前去都护府。”苍老却掷地有声的话语突然从人群中炸开。竖爷循声望去,只见那个曾在“天工坊”打过照面的老掌柜,正仰首站在人群间,浑浊的眼珠里闪着坚定的光。
话音刚落,老掌柜便佝偻着背,拨开层层人群朝竖爷挤来。他身后跟着两人:一个是之前在工坊里打盹的少年,此刻紧攥着腰间短刀,眼神里透着紧张与兴奋;另一个满脸黑须的中年汉子,肩头扛着沉甸甸的箭囊,每走一步,皮革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这是犬侄樊弓六,”老掌柜喘着粗气,苍老的手掌拍了拍中年汉子的后背,又指向少年,“这小崽子叫樊尺甲,脚程不比草原上的黄羊慢!”竖爷上下打量着两人,先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凑近三恒耳边,压低声音叮嘱了几句。
这时,有人牵来三匹膘肥体壮的战马。马鬃在风中飞扬,马蹄不安地刨着地上的碎石。三恒却突然摸着咕噜作响的肚子,苦着脸看向竖爷:“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饱肚子再上路。”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有人小跑着从军营取来干粮,粗粝的面饼还带着余温,就着皮囊里的浑水,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日头渐渐西斜,天边泛起血色的晚霞。三恒翻身上马,腰间新挂上去的弯刀随着动作叮当作响。他回头望向竖爷,后者朝他用力挥了挥手,衣角被风卷得猎猎作响。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三骑人马如离弦之箭般冲进斜阳中,趟过泛着金光的浅河,马蹄溅起的水花转瞬即逝。很快,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东边绿洲外翻滚的黄沙中,只留下一串渐渐被风沙掩埋的蹄印,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下,诉说着未知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