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家族的墓地之上,遥遥渭水之沿。
此生化身为宇文氏后代的陈柏然,面对着苍松翠岭间,这块埋葬着历代先皇的福地。
慨叹着历史的残酷和瞬息的变迁。
都说祖坟的风水,关乎后代的兴衰,决定了家族世代的荣辱。
可这宇文氏的先祖皇帝们,没有一个是寿终正寝,善终而去。
有的都是横死宫廷,或是毒酒一杯。
即使是当年扶持傀儡皇帝,在执政期间弑害三位皇帝,
自己作威作福,却丝毫也么忘记祖宗霸业的权臣宇文护,
也是被天子用玉珽击杀于太后的后庭。
这埋葬先人们的土地,承载了诸多悲情的往事。
生死杀伐,权谋争斗,从来没有过停息。
如果说这方水土,的确曾经经过高人的堪舆,风水卓越,可以造福子孙万代的话,
怎么会给后世继承的帝王,带来如此多的烦扰。
如今父皇的陵寝也修在了这里。
迷信的说法,它的安好与否,决定着未来皇位的后来者,太子爷将来的命运?
只是现下,这天子的陵寝在这一夜风雨的摧残中,飘摇欲坠。
福之祸所倚,祸之福所依。
这个朝代,多方争霸,杀伐沉重,没有哪一个王朝的帝王可以活得更久。
天子一定是预料到了世事难料的后果,才提前在这里留下了身后百年的巢穴。
更何况,在历史上的隋唐,还葬下了他的正宫皇后阿什那氏。
本以为依山傍水,与家人同眠,可以承继大周数世,庇护万代。
可没想到,一夜的变故,竟然能让精心策划的帝王陵寝零落如此。
这个风水之地,难道真的好么?
一种突如其来在心中的不祥,让本来一向不怎么相信这些鬼神堪舆之说的陈柏然,不禁心有忧惧。
那个被唤作安伽陀的堪舆方士,被监陵的官员差人急火火找了过来。
在帝陵的最高处,太子爷看到了那一袭白色布衣的年轻人,斜挎着一个麻衣的布包,
手持着堪舆的罗盘和一卷经书,匆匆奔来。
见到太子,他面有欣喜,急忙匍匐在地。
“监陵方士安伽陀,叩见皇太子殿下!” 他叩拜着说。
安伽陀!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过,只感到好生熟悉。可是忘记了来处。
陈柏然使劲地在脑海里,回想着他曾经读过的这段历史。
这南北朝的乱局,他已亲眼见识了不少以相士为名,自命不凡的所谓能人异士。
从国师卫元嵩到相士赵昭,从道士张宾到给他渔庄留诗的韦鼎。
还有不少形形色色的谶纬星占之徒。
每一个人都独有特色,每一个事件都透着莫名的玄机。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是那个崇尚玄学的朝代的特色。
其实在陈柏然的眼里,中国古代的谶纬之学,玄机之外,无非是有人刻意而为的政治预言。
他从来也没相信过鬼神之说。
但是此时此刻,面对着历代先皇的陵墓和被自然摧败的天子新陵,他开始犹豫。
这祖坟不好,看来果真影响深远。
历史上的宇文赟不就是继位数年后,便年轻枉死,败掉了大周的国运!
如今虽然父皇健在,雄心天下。
但接班的即将是他陈柏然,不再是那个曾经的败家太子。
他和那个历史上的宇文赟有着本质的不同。
他来自未来,带着现代人的意识和不堪人后,自强自立的雄心壮志。
尽管现在他面临着诸多的困难,直面着无数对他的谋算和诟病。
有心之人一直觊觎着他的太子之位,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他不知道来到这个时空的缘由,
也不能知晓那曾经在科幻梦想中才有的三维四维空间概念,是不是给了他触手可及的理由。
但不论时空是如何运转,天命如何缘他于此。
既来之,既为宇文的后代和如今的太子,
他想的便是如何才能克服畏难,逆天改命,以他此时的和未来的身份。
能改写人生,重书历史,承先皇之志,一统天下,开一番属于自己的雄伟大业。
记得在隋书里,曾有个当初为隋炀帝杨广出谋划策的方士,因一句“当有李氏为天子”的谶纬之言。
令杨广杀尽了身边姓李的重臣。
其中一个李姓,居然还与他和太子妃息息相关,便是历史上他们膝下的女儿宇文娥英的丈夫李敏。
而这李敏也的确是犯了大忌。
曾有传言,隋文帝杨坚在得了北周的天下后,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见洪水把都城给淹没了。
自此,他一直在儿女面前诉说着这个梦境。
担心他的江山,未来会毁在一场不可预知的洪水中。
而那外孙女的丈夫,李敏是大名,他还有个小名叫洪儿。
杨坚是夺了大周天下的人,而此时是他太子妃的父亲。
这陵前的汩汩流水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只是想到女儿,陈柏然心中募然一暖。
对了!安伽陀!
应该便是隋书里提到过的,那个毛遂自荐名叫安伽陀的相命之人。
是他曾向隋炀帝警示了李唐即将替代杨随的命运。
眼前这跪伏面前的堪与方士,姓安名什么的?难道与此有关?
如此说来,那个当初为杨广出谋划策害死了自己亲闺女全家的方士,便是眼前这个监陵的方士咯!
遐想到此,太子急忙收回了纷乱的思绪,看着眼下匍匐在地的方士,冷冷说了句:
“起来回话!”
那方士禀手起身,站在了太子的面前。
但见此人,目深如星,满面机敏。形慎意远,束发高挽。年龄虽轻,却颇有一种道骨仙风。
“方士尊姓大名?” 陈柏然再次求证着。
“殿下!小人名叫安伽陀。是国师卫元嵩大人的关门弟子。”
“小人奉天子之命,在此监陵造作。”
“即是监陵造作,又是有堪舆之术的化外之人。”
“闻听昨夜山里起了风云变故,你是监陵的方士。难道没有预测到什么,提前防备么?” 殿下不悦地威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