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郊的皇家围场,太子爷正和杨素说笑着,相约在皇子的百日宴。
远远地,一箭人马倏忽跃入了眼帘。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早被皇帝急招进宫的太子宫尹郑译。
今日的紫禁城,虽是休沐之日,并无朝会之扰,可到处弥漫着忙碌的氛围。
听说齐国派来了庞大的使团,带着齐皇的厚礼,前来大周重修旧好。
而皇帝临时招郑译进宫的缘由,
却是因为前段时间,那被皇帝当做礼物,送给齐皇高纬,用以缓和两国关系的琵琶大师苏祗婆。
苏祗婆和他的那对貌美如花的曹氏姐妹,本是当年阿史那皇后大婚时,从突厥带来的厚重嫁妆。
那曹氏姐妹色艺双绝,不仅天生丽质,还兼歌舞琵琶无一不精。
当年还在塞外时,就被现任的突厥首领佗钵可汗垂涎三尺。
自可汗继承大统后,他曾三番五次遣使来朝,向他的侄女无礼索要过。
甚至在阿史那皇后当面拒绝后,因为怀恨在心,有意坏了太子与齐国高翎郡主的婚事。
佗钵可汗的倨傲无礼,和他一直与齐国私下勾结,暗通款曲,
让皇帝宇文邕预感到了大周王朝面临的外来危机。
为了拉拢齐皇,离间齐国和突厥的关系。
于是皇帝便使了个围魏救赵的计策,将齐皇高纬一直垂涎的苏祗婆,当做礼物送去了齐国。
表面上是为了修复因为宁平公主拒婚而破坏的两国关系,
实际上借了这个名头,私下将那突厥可汗一直求而不得的那双姐妹,以艺伎的名义,送去北齐做了卧底。
因为这事情充满了政治算计,当初送他们去的时候,阿史那皇后还发过好大的脾气。
如今,那姐妹二人果然不负皇帝所望,竟同时被齐皇宠幸,双双被封为了昭仪。
不仅宠冠六宫,甚至还遭到了齐国皇后的猜忌。
此番齐使来朝,苏祗婆因为受齐皇的恩赐回大周省亲。
毕竟他的妻子儿女,被大周皇帝以恩赐为名,软禁在了紫禁城里。
苏祗婆和郑译大人,本是大周宫廷高山流水的一对乐坛知音。
他的归来,宫尹大人自是应了皇帝的诏令,赶来与他一会。
苏祗婆带来了高翎郡主的消息。
据说自从曹氏姐妹被大周送给了齐国的皇帝,突厥佗钵可汗气愤不过。
屡次派使者前往齐国,提出退聘高翎换那对双璧。
可突厥可汗的出尔反尔,让那齐国的皇帝高纬很不高兴。
因为高翎,他曾经得罪了大周的皇帝。
这曹氏姐妹,绝色天下。本是大周送给他的礼物,他如何舍得拱手他人。
政治的操弄,让高翎郡主目前的处境实为尴尬。
突厥可汗的变幻莫测,让齐皇高纬也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高翎的生死和终身,虽是一脉的血亲,他一点也不关心。
他担心的是不要因为她,既得罪了大周,又冒犯了突厥。
加之之前的刘桃枝事件,高翎的一家被皇帝软禁了起来。
面对高墙,进出不得。就像打入了冷宫的妃嫔没有了消息。
要不是当初苏祗婆赴齐时,郑译大人千叮咛万叮嘱,偷偷关照了曹氏兄妹,让他们此去齐国务必多方关照。
估计这辈子高翎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郑译离开紫禁城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在他急急步出朝阳门的的时候,却在无意中看见了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
而那人正是郑译和太子一直关心着去处的钦差裴文举。
此时,姗姗迟来的宫尹大人,在和杨素拍肩搭背,轻松的玩笑一乐而过后。
便用眼神暗示着殿下有事要说。
太子心领神会地摒退了众人,将手上的弓箭扔给了杨素,便与宫尹大人并肩而行,往林深之处而去。
“苏祗婆回来了,带来了高翎郡主对殿下的问候。”
“她的境况不是太好。” 郑译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绣的香囊递给了太子。
太子闻听,接过了锦囊,没有出声。
“还有,我在宫中时,看见裴文举今日一早进宫了。”
“何泉送来了御前的消息。听说那惠休死了。”
太子宫尹郑译来到,告诉了太子爷一个震惊的消息。
惠休死了!
惠休不早死了么。
听说那日瑞云寺顶平叛,是隋国公夫人独孤氏,亲眼见到皇帝陛下喝令手下将他推出去砍了。
他怎么会活着?此时又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来时,裴大人应该至少在陛下那里驻足一两个时辰了。”
“看来他手上的信息不少,事情不太简单那。”
郑译大人传来的消息,让太子爷陷入了沉吟。
十数日前,朝堂上因为万花楼的争执犹然在耳。
那私铸币的事情,一直在等待着钦差裴文举的最后定论。
可他却莫名地消失了无数日。
闻听他进宫面圣的消息,不由让太子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宫尹大人,这裴文举可一向是大冢宰面前的红人,也是五皇叔的挚交。”
“孤当初一直搞不懂,父皇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难道就不怕他徇私枉法,有意栽赃么?”
“孤是太子,他若有私心,此去面圣,会否对我们不利啊。”
“殿下!这万花楼的私铸币作坊的事情,其实板上钉钉,应该是没错的。”
“只是,这作坊是谁安插在那里的,比较难断定而已。”
“虽然当初,殿下在瑞云寺的地窖里发现了大量的假钱。可并不能说明这钱的出处。”
“裴文举若是有心依附大冢宰,故意推说这作坊与东宫有关。殿下便一定会面临危境。”
“可殿下宅心仁厚,辗转千里费劲心思,成全他叔父和婶母异地合葬之心愿。”
“想那一向以孝贤正直为名的裴大人,也下不了那样的手。”
“我判断那裴文举之所以一直避而不见,恐与他的举棋不定有极大的关系。”
郑译大人的判断,一点都没有错。
自从万花楼在东宫的监督下,抄检到了私铸币的作坊后,裴文举就陷入了疑难。
一边是大冢宰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消息,旁敲侧击。
另一边是来自东宫虎视眈眈的压力。
这私铸币的作坊到底是东宫所为,还是与大冢宰府有涉,或者与那瑞云寺有脱不了的干系。
为了避免双方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规避皇帝的猜疑。
裴大人选择了失踪,换了个地方排查案情。
如今真相大致有了个明晰的脉络,可由于一个人犯的突发事故,不得不提前来向皇帝复命。
“陛下!裴文举有负皇恩。”
“这私铸币的案件总算有了着落,却不慎在昨夜死了人证。” 他在皇帝面前请罪道。
“裴文举,朕知你为瑞云寺的事件连日辛劳。”
“这私铸币的案子,也有些日子了。朕只想知道,这事情到底和太子有无关联!”
宇文邕并没有关心人证生死的事情,而是单刀直入,直奔了主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