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响亮的声音也让刚踏入门槛的谢危停下,他看着里面的红衣女子,微微眯眼,似乎在判断她的身份。
“宁宁!沈初,你太过分了!”
沈芷衣看着被打的姜雪宁,十分气愤,忙将她护在身后。
跟个老母鸡似的,沈初心里嘀咕,面上很平静,仿佛方才打人的不是她。
后头的尤月和薛殊看到这一幕,心里很高兴,总算是有人替她们教训这个姜雪宁了。
“我过分?
我乃先皇亲封,一国公主,我为君,她为臣,我居贵,她处卑。
怎么,我还没开口让她说话,她自己要是耀武扬威起来了,这不该打,不能打?
你们的礼仪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了?
这就是你们对待皇家公主的态度?”
沈初看向身后,小月明白她的意思,上前一把将姜雪宁从座位拽开,自己带着仆人开始忙活。
姜雪宁看着她们又是水洗,又是擦拭,脸瞬间通红,整个人又羞又气。
“方才确是臣女之过,臣女在此向您赔罪。
然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仅因臣女一言,便肆意掌掴,此举莫非也无过错?”
回应她的又是沈初的一掌,一左一右,倒是对称了,她瞧着也挺顺眼。
“我的错,轮得到你判定?”
话落,沈初径直落座,其余人跟着落座,屋内安静的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时,谢危走了进来,众人见他进来,起身行礼,“见过先生。”
沈初没有起身,亦没有行礼,而是就坐在那里打量这位少师。
谢危也在观察她,方才那场戏,足见她的嚣张,只是这容貌,未免太盛了些。
为何从前从未有人说过,天宸公主,竟生的这般貌美!
连他这种冷心冷情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真真是倾国美人。
“不必多礼”
谢危攥紧拳头,硬逼着自己回神,看向中间的沈芷衣和姜雪宁,“公主,还有事?”
沈芷衣不服气,想叫先生替自己做主,刚要行动,却被后面的姜雪宁拉住。
“殿下,稍安勿躁。”
此刻不是惹事的时候,若是第一天就传出这种事,名声有损的绝对不是两位公主,而是引起两位公主不和的她。
等等吧,有些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她姜雪宁走到这一步,也不是吃素的。
“宁宁~~”
沈芷衣委屈的眼眶都红了,心里埋怨自己的无能,连替朋友讨个公道的能力都没有。
“公主~~”
姜雪宁恳求她,不要闹大,要不然上头那两位饶不了她。
沈芷衣最终还是答应了,自己走到左侧的桌子坐下,任谁都可以看出她生气了。
姜雪宁深深看了眼沈初,随后走向最后头的书案,还好事先多备了一张书案,要不然此刻她就更尴尬了。
谢危见两人各回各位,心里松口气,他委实不大会处理女子的纷争,尤其是这种时候。
两位都是金枝玉叶,还都是圣上的亲妹,他向着谁都不对,更别提姜雪宁了。
他今日若是替她说上一句,那位殿下明日怕是就能给他弄个赐婚,不要怀疑,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她真的会这么做。
“今日是第一课,料想殿下和诸位伴读,对先生们还不熟悉,也不曾提前温书,所以谢某与先生们商议,今日先不上课,主要让大家了解一下这后半年要学习什么内容。”
“你要教授的就是这些?”
沈初大概扫了一眼,本以为会是什么新奇课程,不成想不过是些旧事旧论。
“公主有何高见?”
谢危态度很好,姿态也放低了,谁让他对这位的第一印象,就是她不是善茬。
“我以为你自请教授公主,口口声声说公主不是什么普通女子,应当学些别的。
因此我倒是对你,的课,抱有别样期待,谁曾想竟是些破事杂事,没有一点新奇之处。”
沈初后悔了,她后悔早起,来到这个破地方,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收获都没有。
“那殿下想要什么新奇的课程?”
谢危还以为她会说女子应当学习些女戒之类的,会觉得自己的课程太出格,不成想会是这个原因。
“我生来便是公主,受一国供养,将来必定会为国捐躯,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她人。
在我看来,我理应学习的,是朝政,是国情,是为君之策。
你可会?”
沈初可不是傻子,如今整个国家内忧外患,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弄出什么联姻的戏码。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和沈芷衣,她倒还好,父皇曾有旨,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外嫁的。
那么人选只有那个傻子了!
到底是亲姐姐,她还没有冷心到看着送她去死的程度,若是有机会,能让她看清现实,认清自己的地位,岂不是更好。
没得最后,找那个,找这个,找了一圈,依旧逃不过。
随着她的话落,屋内一片寂静,谁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么想的。
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话很对,对于公主来说,似乎确实该学习这些课程。
尤其是和他国联姻,女德,女戒,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唯有自身能力强,才能抵抗,处理所有危险。
沈芷衣从未想过这件事,她生来是公主,母亲是皇后,哥哥是太子,唯一受的苦还是平南王叛乱的那次,留了点疤痕,被人议论。
但她们也都不敢明着议论,不过是背后说说,她当自己听不到就是了。
毕竟,她可是太后的嫡出公主,还是皇帝的亲妹妹,当朝长公主,谁会得罪她啊。
可,可,可届时,若是她和国家的利益相撞,若是她要联姻去呢?
母后会保护自己吗?
皇帝哥哥会保护自己吗?
还有舅舅他们会吗?
沈芷衣心里清楚,不会的,他们不会保护自己,反而会推自己出去。
因为她是公主,这是她该做的。
此刻,她真的很羡慕沈初,羡慕她生来就被父皇养在身边,更是早早的留下旨意,替她仔细打算。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动她,因为她的背后是父皇,不是哥哥,不是母后,不是舅舅他们。
她比自己幸运!
后头的姜雪宁,身体止不住发抖,她是知道的,知道以后沈芷衣会和亲,她会死在那里。
因为这是前世的经历,可,天宸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她也是重生归来的?
所以才会那般对自己,她知道自己是皇后,皇朝会因为自己覆灭,所以便提前出手打击自己。
姜雪宁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是真的,她觉得这个公主就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她硬逼着自己冷静,告诉自己,这辈子不会了,她不会成为皇后,也不会祸国。
所以她没有杀害自己的原因,她也不能杀害自己,她不能。
姜雪宁紧紧盯着前头的沈初,眼底都是忌惮,还有孤注一掷的信念。
若她真的要杀她,她为何不能提前出手,杀了她?
姜雪宁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办法,可她也知道,这里,现在,不是好时机。
沈初自然没有错过身后那灼人的视线,回头,就对上姜雪宁的眼神。
那是杀意吗?
她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就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杀意?
是因为那两巴掌?
沈初不明白,也不理解,但不妨碍她记住,这个姜雪宁,身上处处透着古怪。
姜雪宁猝不及防和沈初对视,下意识回避,猫起来,不敢再看。
心里想的是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上头的谢危注视到这一幕,眉头紧蹙,觉得这个姜雪宁,真是不消停。
还有这位公主,竟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到底是有底气,还是不惧?
“这件事不是臣能做主的,臣还要禀明圣上。”
“哦,那你自去说吧,我也累了,就告辞了,谢先生。”
沈初懒得待在这里看她们玩什么勾心斗角的把戏,有那时间,还不如回去画画,或是做些别的什么事。
谢危起身行礼,对于她的举动,没有任何说道。
因为她是公主,还不是一般的公主,便是长公主都没有她的待遇。
早在先皇还在的时期,就赐予她诸般权利和地位,没道理到了本朝就会撤去。
反而,圣上为了昭示对这位妹妹的疼爱,更是加倍封赏,比之皇子都不差什么。
也不是没人有意见,只是都被先皇给逼了回去,还有圣上,他都不敢质喙,谁还敢说什么。
太后起初是有点意见的,但沈初是自己的亲女,又是幼女,她自然是疼爱的。
想着是自己这方得利了,就没有开口说什么,沈初的特殊就这么保持下去。
屋内众人见这位殿下走了,心里都松口气,实在是她那一身气度逼人的很。
再者,她们也怕被她甩巴掌,也怕得罪她,她们是来做伴读的,又不是来找事的,自然是能避就避。
姜雪宁见她走后,也松口气,在没有确认她的身份,或是想到除掉她的想法之前,她不想和她同处一室。
总觉得压抑得很,她身上那气度,比自己还要强,让她总是想下意识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