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血痕已凝,银光却未散。那道自石门投射而出的光流如丝如缕,螺旋向下,穿透幽深通道,仿佛在无声召唤。云逸的手仍悬于半空,与光团表面的符文阵列相连,银线般的光束在他指尖微微震颤,如同脉搏跳动。
他没有收回手。
光团深处浮现的两个模糊身影已悄然隐去,唯余那一行文字悬于虚空:“你,可是持钥人?”
云逸未答。
他只是缓缓闭眼,将神识沉入经脉。那股自符文而来的本源之力仍在体内游走,温润却不驯服,像一条潜伏的溪流,随时可能改道。他不敢强行驾驭,只以识海为镜,映照其律动。三短一长,七息一回——与银针震颤的节奏如出一辙,却又多了一层深沉的共鸣,仿佛来自地底更深处。
“它在等。”他睁开眼,声音低而稳,“不是考验,是召唤。”
月璃站在他身侧,寒气在袖口凝成细霜,目光落在那道光流上。她未言语,只是轻轻点头。
其余几人彼此对视,神色各异。有人握紧法器,有人后退半步。通道尽头的开阔空间寂静无声,唯有光团表面的符文缓缓流转,九道锁链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断裂。
云逸转身,面向众人。他的青色道袍上还残留着血痕,袖口撕裂,右臂灵力滞涩未复,但眼神清明如初。
“这光指向的,是遗迹核心。”他说,“它认出了我掌心的符文,也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源头。我们若退,它便沉寂;我们若进,它便回应。”
“可若这是陷阱?”一人低声问。
“上一关是血契,再前一关是迷阵,每一关都以命相搏。”云逸平静道,“但每一次,它都在筛选——不是杀戮,是承继。它要的不是闯入者,是执钥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我不会强求谁同行。但若有人愿走这一程,我必竭尽全力,护其周全。”
短暂的沉默后,月璃迈步上前,站定在他身侧。接着是两人、三人……最终,除一人悄然退至通道口,其余皆未离去。
云逸不再多言,抬手一引,掌心银光顺势融入光流。刹那间,整条通道壁上的符文齐齐亮起,节律加快,地脉脉动随之增强,仿佛整座遗迹都在苏醒。
他们沿光而行。
通道狭窄,石壁湿冷,脚下金属地面布满裂纹,每一步都踏在残存的符文之上。诡异的能量自四壁渗出,如雾如潮,扭曲感知。有人脚步虚浮,险些撞上石壁,被身旁同伴一把拽回。
“闭气,凝神。”云逸低喝,“别让那股波动侵入识海。”
他运转清神诀,灵力自丹田升起,沿经脉游走,强行撑开一片清明。月璃则抬手结印,寒气自指尖溢出,在众人头顶凝成半透明的霜罩,隔绝外扰。
光流在前,如引路之灯。
行至中途,云逸忽觉左壁有异。他侧目一看,石面斑驳,却有一处符文微微发亮,末端多出一道逆旋纹——与他在迷阵中见过的“引灵枢”残影如出一辙。
他停下脚步,伸手轻触。
银光顺指尖流入石壁,整条通道的符文骤然明灭一次,节律突变。地底脉动随之紊乱,脚下地面微微震颤。
“别碰!”有人惊呼。
云逸却未收回手。他闭目感应,发现那股紊乱的节律中,竟藏着一丝熟悉的波动——与掌心血痕共鸣时的频率极为相近,只是被某种力量压制,如同被锁住的钟摆。
他睁开眼,低声道:“这墙上的符文,不是死的。它在传递信息,只是我们听不懂。”
月璃走近,目光扫过石壁,忽然一顿。她指尖轻抚另一处石面,那里有一道极淡的手印,几乎与石纹融为一体。手印边缘,符文排列方式与石门上的承钥阵列有七分相似。
“有人来过。”她声音微冷,“而且,也触发了共鸣。”
云逸心头一震。
若真有人先至,为何不见踪影?是被困?被吞噬?还是……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不再多想,收回手,继续前行。
光流渐强,通道愈发陡峭,石壁上的符文也愈加繁复。行至一处转角,地面突然裂开,数十根尖刺自下而上暴射而出,速度快得几乎无法反应。
“蹲!”云逸暴喝。
众人本能俯身,尖刺擦着头顶掠过,钉入石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未等喘息,头顶石板轰然松动,一块巨岩砸落。
“左闪!”
云逸一掌拍地,灵力爆发,将最近两人推开。月璃袖中寒气翻涌,凝成冰柱撑住巨岩,为众人争取一线生机。
尖刺回缩,地面闭合,仿佛从未发动过攻击。
“有规律。”云逸迅速起身,目光扫视四周,“尖刺从第三块地砖开始触发,间隔两块,再发一轮;巨石则在感知到五人以上站立时才会坠落。”
他指向角落一处凹陷:“那里是安全区,符文未亮,说明未被激活。”
众人依言聚集,云逸与月璃对视一眼,同时出手。他以指尖血划出一道残符,引动壁上纹路;月璃则以寒气封住机关枢纽,冻结其运转。
片刻后,地面恢复平静。
云逸蹲下,伸手探入机关缝隙,指尖触到一块金属令牌。他将其取出,令牌不过拇指大小,正面刻着一个符号——似眼非眼,似轮非轮,中央一点凹陷,仿佛曾嵌有某物。
他心头微动。
这符号,他在某处见过——不是在遗迹,而是在一本残破古籍的夹页中,标注为“灵枢令”,传说是上古执钥者通行核心的信物。
他未声张,将令牌收入袖中。
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遗迹力量越强。灵压如山,压得众人呼吸沉重,灵力运转滞涩。有人脸色发白,脚步踉跄,全靠同伴搀扶。
云逸引导众人运转功法,调整灵力节奏,试图与地脉节律同步。他发现,每当灵力波动与那股本源之力契合,压迫感便减轻一分。
“它不是在排斥我们。”他边走边道,“是在筛选——谁能承受,谁便能进。”
月璃紧随其后,寒气在周身流转,形成薄薄护罩。她忽然低声道:“你感觉到了吗?”
“什么?”
“那股韵律。”她目光微凝,“不只是地脉的跳动。它像……在说话。”
云逸一怔。
他静心感应,果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那股本源之力的波动中,藏着一种极细微的节奏,三短一长,七息一回,与银针震颤同源,却又多了一层回旋,如同低语。
他忽然想起光团浮现时,那两个模糊身影手中各执半块玉佩——与他识海中闪过的画面完全一致。
难道……这遗迹的核心,不只是力量的源头?
更是某种记忆的容器?
他未及细想,前方光流骤然加速,直指通道尽头。那里的石壁已不再是金属,而是某种晶石,通体透明,内部有光流缓缓游走,如同血脉。
光流撞上晶壁,瞬间扩散,化作一片光幕。
幕中浮现出一条路径——螺旋向下,九重关卡,每一关都有一道符文锁链缠绕,中央光团 pulsing,与他们身后那团混沌光团一模一样。
“这是……核心的构造。”云逸低声道。
月璃盯着光幕,忽然道:“最后一关,符文锁链的节点处,有个缺口。”
云逸凝神细看——果然,第九道锁链的交汇点,有一处符文残缺,形状与他袖中令牌上的符号完全吻合。
他心头一震。
原来如此。
这令牌,不是信物,是钥匙的一部分。
他正欲收手,忽然察觉掌心血痕再次发烫。银光自伤口溢出,不受控制地涌向晶壁。
光幕骤然扭曲。
晶石内部的光流猛然加速,仿佛被唤醒。整条通道剧烈震颤,九道锁链的虚影在空中浮现,与光幕中的影像重叠。
一个声音,不是通过耳听,而是直接在识海中响起——
“持钥者,你可愿承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