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外的月光被槐树影切割成碎片,斜斜洒在小虎汗湿的被褥上。少年蜷缩在床角,盯着自己小腿上三道渗血的抓痕——那些伤口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边缘处的皮肉微微翻卷,仿佛被某种带利爪的生物生生撕开。更令他不安的是,每当山风掠过屋檐,伤口就会传来细密的刺痛,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肉间钻动。
不可能...\"小虎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边的短刀。刀柄缠着的粗麻线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在掌心里黏腻得发慌。他想起白天逃回村子时,王媒婆看他的眼神——那女人涂着丹蔻的手指指着他后背,嘴里念叨着\"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还有阿牛拽着他衣袖追问时,声音里藏不住的恐惧:\"你是不是真看见鬼了?\"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咚——咚——\"的节奏里,小虎的思绪却愈发混乱。他记得自己撞开腐朽的木门时,门框缝隙里渗出的黑色黏液带着浓重的腥臭味,绝不是普通水渍该有的味道;还有供桌上那些黑陶油灯,灯油凝固的纹路间隐约可见细小的骨渣,像是某种生物的残骸。这些细节在记忆里不断放大,与他从小听过的鬼怪故事截然不同。
那些根本不是鬼魂...\"小虎猛地坐起身,撞得床板发出吱呀声响。他想起学堂先生讲过的\"格物致知\",想起父亲说过\"眼见为实\",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倔强。如果真有鬼怪,为何被抓挠的伤口会流血?为何破碎的窗纸会在风中摇晃?又为何那些银饰珠花看起来如此真实?
更夫的梆子声再次响起,这次间隔比之前更短。小虎摸黑点亮油灯,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泥墙上。他从床底拖出藏着的布包,里面装着白天从宅子里带出的物件:半片绘着孩童图案的瓷片,边缘处的眼睛虽然被剜去,但依稀能看出笔触的精细;还有一缕缠绕着蔷薇刺的长发,发丝间凝结的血痂已经发黑,却保留着人类毛发特有的光泽。
一定有蹊跷。\"小虎将瓷片凑到油灯下,借着昏黄的光线仔细观察。瓷片背面刻着细小的篆字,虽然模糊不清,但\"赵宅\"二字仍隐约可辨。他想起王老倌说过,那座宅子的主人曾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后来全家离奇失踪。如果真是鬼怪作祟,为何宅子里会留下这些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油灯的火苗\"噗\"地熄灭。小虎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听见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而是某种重物拖拽在石板上的声响,和他在宅子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惊慌失措,反而握紧了藏在枕下的短刀。
我一定要弄清楚。\"小虎在心底暗暗发誓。他想起母亲常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刻却觉得,或许真正可怕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隐藏在迷雾后的真相。他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望着后山方向——那里笼罩在浓重的雾气中,隐约可见宅子飞檐的轮廓,像一只蛰伏的巨兽。
接下来的日子里,小虎开始悄悄筹备。他从祠堂的藏经阁里偷出几本破旧的古籍,在没人的角落翻阅,试图找到解释那些诡异现象的线索;又跟着村里的猎户学习陷阱制作,在自家后院练习射箭;甚至偷偷收集艾草、朱砂等物,按照古籍记载制作简易的驱邪符咒。每当有人问起,他就说是在准备后山打猎。
阿牛发现了他的异常,有天傍晚拦住他:\"小虎,你不会还想去那宅子吧?\"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半片瓷片:\"你看这个,不觉得奇怪吗?\"阿牛盯着瓷片上残缺的图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这...这和我爷爷说的,当年赵小姐绣鞋上的花样好像...\"
这句话让小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探寻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鬼怪传说,而是一段被刻意掩埋的往事。夜色再次降临,他站在院子里,望着后山若隐若现的雾气,手心里攥着白天新制的符咒。这次,他不再是出于单纯的好奇,而是带着某种近乎执拗的决心——无论真相多么可怕,他都要将其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