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猛地起身，那个病人还没被运走，林乔不想再听见他痛苦的呻吟声。
“哗啦啦……”
那个质量不太好的塑料袋终究还是不堪重负，随着林乔的动作从中间裂开一个大口子，红彤彤的大苹果一个接一个滚落在地。
“不要打扰病人！”
一个护士皱着眉头压低嗓音看向林乔。
“对不起。”
林乔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蹲下身捡拾着掉落的苹果，脑海中回荡着刚刚那个护士的话。
不要打扰病人！
不要打扰病人！
由于下午一直没有喝水，他的喉咙干疼，但他不敢出去买，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德行，一旦走出医院的大门，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能积攒足够的勇气回来。
“咕碌碌……”
担架车被医护人员推走，应急门砰得一声关闭。
小书包被装得鼓鼓的，为了不让苹果被压坏，顶部的拉链林乔都没拉上。
这下林乔再也不敢把它背在身后了，要不然微微后仰一下又要爆装备。
林乔叹了一口气，把书包小心翼翼地抱在身前，同时手指勾住装香蕉的那个袋子，指节被勒得通红。
他站起身，微微佝腰以免苹果洒落，同时一只手盖住书包的外侧防止拉链被撑开更大的口子。
这姿势真的像一个巫婆……
林乔干笑两声，真有你的，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让自己这么狼狈又尴尬，这也算你的可悲的天赋了。
后来无论过了多久，林乔始终相信命运在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的，有些东西那就是宿命，必然会发生，就比如自己在最衰最low的时候就一定会被李夏至看见。
就跟她绑定了一些女频小甜文的沙雕系统一样，嘀，检测到这有个憨批此刻衰到极点，请宿主前往看一下热闹。
李夏至就像女主一样来到自己面前，把他所有的悲催和不堪都收入眼底，也不管这个憨批是不是很爱面子。
林乔耷拉着眼抬头，就看见李夏至正隔着两排金属座椅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一手拎着的包子和粥已经没那么热气腾腾，另一只手握着一个手机。
林乔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但看样子应该是出去买晚饭回来了，不知不觉都晚上了啊。
原本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招呼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他微微发力把有些下沉的书包往上抬了抬。
“李夏至。”林乔有些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对面的少女还是纹丝不动，在这弥漫着冰冷苦涩药味的空气中，两人沉默着对视。
最终还是林乔忍受不住这么尴尬的沉默，他局促地笑了笑：“帮我拿一下吧……”
林乔朝她提了提手中那袋摇摇欲坠的香蕉。
李夏至走近，低下头从林乔的食指中接过塑料袋，不经意地触碰她才发现这个班长的手指冰凉。
“你来干什么……”李夏至的声音很低。
“我来看望一下王阿姨……她的情况怎么样？”
李夏至摇了摇头。
“很不好……”
林乔脑袋一蒙，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浑身一僵，大脑一片空白。
像小说中手术结束病人正在逐渐康复，众人皆大欢喜的桥段并没有像他想象般出现。
林乔噎住了，不再说话，低垂着眼，静静跟着在李夏至的身后。
“你的手机。”李夏至把左手握着的手机递给林乔。
两人扶着电梯扶手，缓缓上升。
林乔的下巴无力地搁置在书包口裸露出的苹果上，李夏至眼神飘忽，呆滞地看着楼下大厅之中熙熙攘攘喧杂的人群。
“对不起。”林乔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对不起？”
林乔看着少女曾经那双水润透亮的小鹿眸此刻黯淡无光，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撇过头不再说话。
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提一遍那天发生过的事，就像撕开一条已经结好的伤疤。
“你给老师请假了吗？今晚还有晚自习。”李夏至转移话题。
“请了……”
心内科的病人不算太多，走廊中苍白冷清只有零星的医护人员，林乔跟着李夏至走到一个病房门前，缓缓推门。
暖黄色的病房灯光随着门板摩擦“吱呀”一声在瓷砖地板上折射出规则的锐角三角形。
病床上王秀欣半身倚靠着床头，正在和坐在床边一个面容周正的瘦高中年男人说着些什么。
一听到推门的动静，声音戛然而止。
“林乔？”
王秀欣声音有些虚弱，但蕴含着一丝惊诧。“我说夏至今天买饭怎么这么久。”
“阿姨，我来看看你。”
林乔抿了抿嘴，走上前放下书包。“装苹果的袋子破了，我就放书包里了。”
李夏至把香蕉和晚餐放到王秀欣床头旁的桌子上，低着头蹲下身开始收拾。
林乔坐到王秀欣对面的空床位上，低头掏着书包。
“林乔你别坐那张床!”
李夏至猛地站起身，声音微微颤抖:“那张床上死过人……我……我给你拿个椅子。”
林乔有些战战兢兢，局促地起身。
“哈哈……”王秀欣轻声笑笑。“这小妮子，医院里哪张床上没走过人。”
看着王秀欣苍白的笑容林乔感到心中一酸，他扁了扁嘴，走到她的床头旁。
王秀欣微笑着看向丈夫：“同磊，这就是林乔。”
“叔叔好，我是李夏至的班长，我叫林乔。”
林乔看向那个瘦高的中年男人。“我来给李夏至送一些资料，是这个星期老师发的……”
说罢林乔就低下头，从书包中掏出卷子。
“谢谢你，有心了。”
李同磊接过试卷，轻轻拍了拍林乔的手背，粗糙的手心温暖异常。“我听你王阿姨说寒假的时候你还来店里帮忙了是吗？太感谢了。”
林乔摇了摇头，声音很轻：“是我该感谢你们……”
“唉林乔你吃晚饭了吗？”
王秀欣接过丈夫递来的包子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询问林乔。
“吃过了，我吃完晚饭过来的。”
“要不要再吃点，这买的有点多夏至在楼下吃过了，我和叔叔可能吃不完。”
“不用了，我不饿。”林乔局促地笑笑。
“咚咚……”敲门声响起。
女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号床的病人可以准备换引流瓶了……”
“哦哦，稍等……”李同磊看着王秀欣才吃半个包子就打了个饱嗝，轻叹一口气。
“今天见到小林，高兴，不饿了。”王秀欣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她看向李夏至笑笑：“夏至啊，你今天还没跑步吧，你带小林下去散散步消消食，正好再跑跑，妈妈这里要换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