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对视,各自眼里露出踊跃一试的神色,但脸庞微微泛起的红晕,又谁也不想当着谁的面,大胆表示选一个遥远的笔友。
“这些都过期了,不知道地址还对吗。”姜娜道。
“有可能会丢件。”尘黛道。
三个人重新低头、看书,但眼睛已经各怀心事瞄向杂志的底部边缘,尘英起身从架子上拿下一本最新的杂志。
“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比远还远的更远的远方。”尘英道,头顶一捆一捆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飞线连住这片低矮楼房。
“多远?”尘黛问。
“就像这些地址一样遥远,要坐很久很久的车才能到家,久到一想太久了,还是不回来吧。”
“我以后,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姜娜道。
“你的成绩已经够好了。”尘黛道。
“所以才希望这些成绩最后能累积出一个硕果,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现在,还有未来几年的辛苦和努力,还有……你呢?”姜娜未说完,转而问尘黛。
“以后太远了,我还没想过,我现在只希望,我家的债能快点还完。”
“刘正阳,是不是在追你?”尘黛试探性问。
“什么什么?”尘英睁大眼,一脸八卦,“我说最近怎么他老往我们低年级这栋楼上来,原来是为了看你啊。”
“听说他之前谈了好几个女朋友,说明他对很多人好过。三毛说的,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姜娜道。
“如果他没有谈过女朋友,你就愿意了?”尘黛想到以前李明澈受到的欺侮,忽然带上气来,问道。
“没有如果。”姜娜理性回。
“昨天放学,我看见他在校门口,应该是等你出来,我还以为他会过来堵。”
“他不会过来,他怕守着那么多人遭到拒绝,丢了面子。那么在乎面子的人,心里还能剩多少空地在乎你。”
“你偶像剧看入戏了吧,真以为有不顾一切的爱人,那比童话还假。我是不信。”尘英说完,眼里落进一层落寞,第一个对她表示好感的异性,却是一个已婚已育的骚扰者,那种屈辱感、压迫感、恐惧感此刻令她全身发紧。
尘黛想说她信,但想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现实的例子去反驳,真的有吗?真的没有?
书店老板坐在躺椅上假寐,连眼皮也不抬,对于这些只看不买的学生,他早已习惯。
“尘黛。”
回了渡东庄,在进西街的分叉口,尘英叫住尘黛。
“嗯?”
“如果我写信的话,能不能用你的名字?”
“为什么?”
“你的名字像笔名一样好听。等我以后有能力,能做主了,我就去改个名字。”
“行。”
“找找有认识的吗?一块捎走。”传达室大爷半躺在长椅上,对前来看信、领信的学生道。
窗台排开一溜信封,贴着来自全国各地的邮票。每个课间,都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女生守在这里,仿佛若不第一时间拿走,便音信全无。
“尘黛,谁认识?”有学生举起信问。
“给我吧。”正在打篮球的李明澈,手伸过一排冬青,道。
“就六班那个。”陈征问。
“你上,我撤了。”李明澈瞪下陈征,将篮球扔给他,擦了把头上的汗,走了。
李明澈抿住嘴,直奔上教学楼二楼。
“你不会也交笔友吧。”李明澈把信递给尘黛,皱眉道。
“嗯。”尘黛一脸惊喜,只顾低头翻看信封前后面,甚至仔细看了下字迹,“字有点难看。”
“有那么多话要说吗?还是近处的人没话说?”李明澈追问。
“你一直这么老成吗?你没有童稚,也没有青春啊。”
“你有。”
尘黛撇撇嘴,直奔下教学楼一楼。
“那都是假的。喂!你去哪?”
尘黛没理会,直接去找尘英。
尘英站在楼梯过道,面向窗户,拿着她人生收到的第一封远方的来信,似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尘黛,不是你的信啊。”李明澈道。
“你笑什么?”尘黛别开脸,趴到栏杆上。
“没什么。”李明澈继续笑,后知后觉,前面的反应有点过了。
“家里是弟弟看着,出门有哥哥盯着,啧~”尘英羡慕道。
尘英拆开了信。
xx或者xxx,也可能更少或者更多:
你好,很意外也很惊喜收到了那么多来信,因为信太多,正在上高一的我,确实没有时间一一回复,但不回又没有礼貌,只好采用复印的方式,也因此称呼统一用了xx或者xxx,但愿不介意。
高中的生活确实很辛苦,能称得上苦闷,加之我的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现实中的朋友不多,很有可能,我一辈子都要与孤独做斗争,幸好有吉他陪我。许多信里提到,想去远方闯荡,对于你们来说,我可能就是远方,而实际,远方也不过尔尔。我有些消沉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还是想给对我来说,也同样是远方的你带去灿然阳光。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继续写信来,但很抱歉,如果收到的信依然很多,我可能只挑其中一两件回,毕竟邮票很贵。如果不再来信,没有关系,来日方长。信纸上印的照片,是我。
那年夏天的风
“想看吗?”尘英将信递给尘黛,脸上流露失望的表情。
一个男生坐在高脚凳上,低头,怀抱吉他,长长的刘海和故意找的角度,遮住了五官。
“很帅啊。”尘黛第一眼便看去了印在第一页花色纸上的照片,喜道。
“你看到什么了,就说帅。”李明澈道。
“你回信吗?”尘黛问尘英。
“不回。我跟他说了一件……,他,复印件。三毛说的,如果你给我的,和你给别人的是一样的,那我就不要了。”
“……”
“还是去学习吧,你都快赶不上尘屿的知识量了。”李明澈进教室前,丢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