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酒馆的灯光在暮色中摇曳,将费德西尔孤独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瘫坐在酒馆最阴暗的角落,面前已经堆满了空酒瓶。
曾经闪耀的金发如今油腻地贴在额前,浓密的胡须掩盖了他俊朗的轮廓,那双能够洞察元素本质的金色瞳孔,此刻只剩下浑浊与迷茫。
“再来一瓶……最烈的……”
费德西尔含糊不清地喊着,将一枚金币拍在桌上。
酒保犹豫地看着他,最终还是递上了一瓶龙舌兰烈酒。
“公爵大人,您已经喝得够多了……”
酒保小心翼翼地劝道。
“闭嘴!”
费德西尔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暴戾,但随即又黯淡下去。
“连你也要管我吗?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与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混在一起。
酒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刻意避开这个角落,偶尔投来的目光中混杂着怜悯、鄙夷,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费德西尔抱着酒瓶,像个孩子般低声啜泣。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雷奥纳多……你不是说过要我做你的大将军吗……”
他的声音渐渐变大,引得几个酒客侧目。
“维恩特!我陪你研习魔法的那些夜晚,难道都是假的吗?索菲亚……我的好姐姐……那一刀真的很痛啊……”
酒馆老板示意乐师演奏更响亮的音乐,试图掩盖这个落魄公爵的哭诉。
但费德西尔的声音却像是诅咒般在酒馆中回荡。
突然,他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王位?就为了那张冰冷的王座?你们知道吗……如果你们开口,我本来可以帮你们的……我可以帮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笑声戛然而止,他又陷入深深的绝望。
“克莱尔……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就因为我现在是个废物?”
他举起酒瓶,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座位说道。
“敬背叛!敬这个该死的世界!”
烈酒顺着喉咙烧灼而下,却无法麻痹心中的痛苦。
费德西尔开始用指甲在木桌上无意识地划刻,那些杂乱的线条渐渐组成了一张模糊的地图——那是槐虚谷的地形图。
“就在这里……”
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某个点。
“就是在这里,我的好姐姐把匕首送进了我的后背……”
一个醉醺醺的佣兵看不下去,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喂,废物公爵,要哭滚回家哭去!别在这里影响大爷们喝酒!”
费德西尔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光芒。
虽然修为尽失,但圣者巅峰的威势仍在那一瞬间震慑住了对方。
“你说得对……”
费德西尔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我确实是个废物……一个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将最后一枚金币扔在桌上。
“这些……够我今晚的酒钱了吧?”
走出酒馆时,夜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费德西尔扶着墙壁,在昏暗的街道上蹒跚前行。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个曾经挺拔的身影如今佝偻得像个老人。
“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对着空荡的街道呐喊,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远方传来的几声犬吠。
在街道的阴影中,几双眼睛正密切注视着他。
潘多拉家族的暗卫们握紧了拳头,精灵族的圣者无声叹息,但他们都知道,此刻的费德西尔需要独自面对这份痛苦。
深秋的寒风吹过翡翠龙学院外的石板街道,卷起满地枯叶。
费德西尔又一次踉跄着从“破晓玫瑰”酒馆走出,浓烈的酒气在他周身弥漫。
曾经笔挺的公爵礼服如今皱巴巴地挂在身上,沾满了酒渍与尘土。
他那头耀眼的金发变得枯槁无光,胡乱地纠缠在一起,仿佛已经数月未曾打理。
“再……再来一瓶……”
他含糊地嘟囔着,伸手在空荡荡的口袋里摸索,却只摸到几枚可怜的铜币。
酒馆老板早已在他赊账过多后拒绝再提供酒水。
就在这时,一阵嚣张的笑声从街角传来。
只见一队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正朝这个方向走来,为首的是旗科尔帝国的伯爵之子哈德尔。
这个以欺软怕硬着称的纨绔子弟,今日似乎格外兴奋。
“看看这是谁?”
哈德尔夸张地大叫,引得他的跟班们哄笑不止。
“这不是我们尊贵的潘多拉公爵吗?怎么大白天的就醉生梦死啊?!”
费德西尔仿佛没有听见,依然在口袋里徒劳地摸索着。
哈德尔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费德西尔的衣领。
“喂,废物!本少爷在跟你说话呢!”
直到这时,费德西尔才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金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浑浊。
嘴角残留的酒渍和污垢,让他看起来与街边的乞丐无异。
“酒……”
费德西尔喃喃道。
“我要酒……”
哈德尔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
“想要酒?先给本少爷磕个头如何?”
见费德西尔毫无反应,哈德尔突然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腹部。
这一脚力道十足,若是从前的费德西尔,单是护体罡气就足以震碎哈德尔的腿骨。
但如今,他只能像个破布娃娃般被踹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
哈德尔兴奋地对着同伴们喊道。
“曾经的学院教师,学院大比冠军,现在像条死狗一样趴在我脚下!”
费德西尔蜷缩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短暂清醒。
他能感觉到肋骨可能断裂了,但比起内心的痛苦,这点伤痛简直微不足道。
他闭上眼睛,任由哈德尔的皮靴一次次落在自己身上。
“起来啊!废物!”
哈德尔一边踢打一边辱骂。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不是连圣级强者都能打败吗?”
街道两旁渐渐聚集了一些围观者,但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哈德尔的侍卫们手持武器,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
“看来今天我要为民除害了!”
哈德尔越说越兴奋,从腰间抽出一把装饰华丽的短剑。
“让我看看,传说中的天才,血是不是也和普通人一样是红色的?”
就在短剑即将落下之际,一声怒喝从街尾传来。
“住手!”
只见五道身影快速接近,为首的正是火凤凰佣兵团的团长郭凡森。
跟在他身后的是卢森、露娜、切诺克尔,还有已经成为大法师的朱迪。
他们刚刚完成一个护送任务返回学院,却意外撞见了这一幕。
哈德尔不满地皱眉。
“哪里来的佣兵?敢管本少爷的闲事?”
郭凡森没有理会他,而是快步走到费德西尔身边。
当他看清地上那个颓废不堪的身影时,这位硬汉佣兵的眼眶瞬间红了。
“费德西尔……”
郭凡森的声音哽咽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卢森直接拔出了巨剑,怒视着哈德尔。
“小子,不想死就赶紧滚!”
哈德尔被卢森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强作镇定。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旗科尔帝国的……”
“我管你是谁!”
切诺克尔打断他,手中的双刀已经出鞘。
“再敢碰团长一下,我就让你永远留在这里!”
露娜和朱迪则蹲在费德西尔身边,试图检查他的伤势。
但费德西尔只是茫然地看着她们,仿佛在看一群陌生人。
“殿下,是我们啊!”
露娜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在隆塔镇对抗巫妖,在秘境中并肩作战……”
费德西尔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有所触动,但很快又恢复了死寂。
哈德尔见势不妙,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逃走了。
郭凡森轻轻扶起费德西尔,却发现他根本无法站稳。
曾经的圣者巅峰,如今虚弱得连站立都困难。
“我们先送他回镜湖别苑。”
郭凡森对伙伴们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费德西尔突然挣脱了郭凡森的搀扶,踉跄着向酒馆方向走去。
“酒……我要酒……”
他喃喃自语,对刚刚救了他的旧友们视而不见。
朱迪忍不住哭出声来。
“怎么会这样……那个意气风发的费德西尔到哪里去了……”
卢森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都是那些该死的叛徒!要不是他们……”
切诺克尔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明白,费德西尔最大的创伤不在身上,而在心里。
最终,他们只能默默跟在费德西尔身后,看着他再次蹒跚着走向酒馆,仿佛那才是他唯一的归宿。
夜色渐深,镜湖别苑的灯火依然亮着。
管家站在门口,望着空荡的街道,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而在别苑四周的阴影中,那些暗中守护的眼睛,也在为这个陨落的英雄默默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