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外的月光像被泼了层血,林夜扶着斑驳的砖墙,左眼只能看见模糊的光晕。
苏九的指尖抵在他后颈,灵能如冰线般渗入,暂时止住了右眼的血。
陈小虎蹲在他脚边,用战术刀割下衣角,动作粗笨却仔细地替他包扎:\"队长,右眼暂时看不见了?\"
\"能感光。\"林夜声音发哑,摸出手机时掌心全是黏腻的血。
苏九接过手机,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尾发红:\"线人说罗小偷在城南旧货市场。\"她顿了顿,拇指碾过手机壳边缘,\"那家伙十年前在血祭现场偷过东西,许老临终前提过他......\"
\"走。\"林夜撑着墙站起来,绷带下的右眼一跳一跳地疼。
陈小虎要背他,被他拍开:\"瘸了?\"
旧货市场的霓虹灯在凌晨两点格外刺眼,铁皮棚子搭的摊位像排生锈的棺材。
罗小偷缩在最里面的旧书摊后,听见脚步声时正往怀里塞本破书,抬头看见林夜的瞬间,喉结滚了三滚。
\"林...林队长。\"他搓着沾了灰的手,目光在林夜缠着血绷带的右眼、苏九别在腰间的镇灵钉、陈小虎鼓鼓的战术包里转了一圈,\"您这是...\"
\"东西。\"林夜往前半步,阴影罩住罗小偷。
左眼的光斑里,能看见对方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
罗小偷干笑:\"什么东...哎呦!\"苏九的镇灵钉\"当\"地扎在他手边的木桌上,钉尖没入半寸:\"三年前你在义庄偷的青铜匣,去年从焚尸炉里捡的骨片,上个月在废弃医院顺的染血经幡——\"她歪头,\"要我报全吗?\"
罗小偷的脸白得像摊浆糊。
林夜摸出证件拍在桌上,金属扣磕得木刺飞溅:\"二十年前血祭案的证物。\"他声音沉得像块铅,\"交出来,或者跟我回局里——\"余光扫过苏九摸向另一只镇灵钉的手,\"慢慢说。\"
罗小偷的喉结又滚了滚。
他从裤腰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时露出半枚发黑的骨片、半截烧焦的红绳,还有张染血的黄纸。
苏九戴上橡胶手套,指尖刚碰到骨片就猛地缩回——骨片上的图腾像活了,在她掌心烙下道红印。
\"这不是普通祭品。\"罗小偷缩着肩膀,声音抖得像筛糠,\"我...我偷的时候听见哭声,像好多人在骨头里喊。
后来找了个半仙看,他说...说这是活人的魂儿,被血祭炼碎了封在里头!\"
苏九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从包里取出之前在教堂捡到的血咒残页,两张泛黄的纸页并在一起时,骨片上的图腾与残页边缘的暗纹严丝合缝。
月光透过棚顶破洞照进来,在两张纸上投下重叠的影子,像条盘着的毒蛇。
\"同一本秘籍。\"她抬眼时,眼底亮得惊人,\"血眼当年的血祭记录,可能藏在市局档案馆的未公开卷宗里。\"
凌晨三点的市局大楼像头沉睡的巨兽。
杨灵视者捏着灵视符贴在眼皮上,白色符纸渐渐透出淡蓝荧光:\"监控室有值班的,但摄像头半小时后会切换维护模式。\"他推了推眼镜,\"我能屏蔽十分钟。\"
档案馆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夜摸着墙往里走,左眼的光斑里能看见满架子的牛皮纸档案盒。
苏九翻到最里层的\"未结悬案\"区,指尖扫过标签:\"1998·7·15,北郊教堂血祭案——找到了!\"
杨灵视者凑过去,符纸在他眼下泛着幽光。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这页...被涂了消灵墨。\"他闭眼又睁眼,符纸边缘开始焦黑,\"我试试...\"
泛黄的纸页上渐渐浮出暗红字迹。
林夜凑近,左眼勉强能辨认出几个血字:\"血眼,九阶通灵王,自封血神...血祭需九魂为引,以子为器...\"他的呼吸突然卡住——最后一行的名字被血浸透,却清晰得像刻进骨头里:\"林夜,血眼之子,献祭容器。\"
\"队长?\"陈小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林夜摸着档案袋的手在抖,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像有人拿烧红的铁签子在戳。
他想起杜衡在教堂说的\"小心你的身份\",想起许老临终前摸他手时的颤抖,想起壁画上那个裂开花的胎记——原来从出生那天起,他就是个活祭品。
\"走。\"他把档案塞回盒子,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苏九刚要应,整栋楼突然陷入黑暗。
监控系统的红光灭了,应急灯也没亮。
黑暗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无数指甲在刮水泥墙。
\"你们不该来这里。\"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带着腐肉的腥气。
林夜的后颈寒毛倒竖,他咬着牙翻开眼皮——阴阳眼的代价像把刀在剜眼球,但在视野彻底模糊前,他看见四面八方涌来的黑影:穿着98年款式的旧衣服,脖子上勒着血绳,眼眶里爬满蛆虫——是档案里的牺牲者名单上的人,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亡魂!
\"镇灵符!\"苏九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紧绷,打火机的光\"啪\"地亮起,映出她攥着七八张符纸的手。
陈小虎的战术手电砸在最近的黑影上,却像砸进了水里,黑影的脸扭曲着凑过来,腐烂的手指擦过林夜的脸颊。
林夜的右眼彻底陷入黑暗。
左眼的光斑里,黑影们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能感觉到后颈的胎记在灼烧,能闻到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有什么东西在他骨头里苏醒,像头困了二十年的野兽,正用爪子扒拉他的神经。
\"队长!\"陈小虎的喊声响在耳边。
林夜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反而有了光——不是视觉,是某种更深的感知。
那些亡魂的死气像滚烫的针,在他皮肤下游走。
他抬起手,指向左边第三排档案架:\"那边!\"
苏九的镇灵符\"唰\"地飞过去,炸出一片金光。
黑影的惨叫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夜扶着档案架站起来,左眼的光斑开始闪烁,那是阴阳眼即将彻底失效的前兆。
他能感觉到更多亡魂在逼近,能感觉到档案馆的铁门被撞得哐哐响,能感觉到有个更强大的存在,正隔着黑暗,对着他笑。
\"撑住。\"他对自己说,也像在对某个沉睡的东西说。
血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黑暗中开出暗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