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教堂的铁门在陈小虎的战术钳下发出刺耳的呻吟。
林夜站在阴影里,右眼里的雾霭又浓了几分,只能勉强看清苏九别在耳后的银色发夹——那是她唯一的首饰,此刻正随着她弯腰的动作轻轻晃动。
\"杜先生,确定是这里?\"苏九直起身时,手套上沾了层墨绿色的霉斑,声音像浸在冰水里,\"三年前我参与过教堂封锁,地下灵脉早被镇灵局用九根玄铁桩钉死了。\"
杜衡的围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巴上那条蜈蚣似的疤痕:\"钉死的是灵脉,不是怨气。\"他摸出个铜铃晃了晃,铃声里裹着细碎的呜咽,\"周正的血祭阵需要活祭,这教堂当年埋了三十七具童尸,怨气早把玄铁桩啃出窟窿了。\"
林夜的指尖抵在眼皮上轻轻按揉。
血咒的红雾已经爬过锁骨,每跳一次心跳,就有根细针扎进眼球。
他能听见苏九的呼吸声突然变重——那是她启动灵能的前兆,法医白大褂下的符纸在发烫,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
\"小虎。\"他开口时,声音比自己想象中更哑,\"外围警戒,五分钟报一次方位。\"
\"得嘞。\"陈小虎拍了拍腰间的战术包,里面装着镇魂钉和爆破装置,金属碰撞声像首粗粝的歌,\"要是有邪乎东西爬墙,老子拿闪光弹给它们开眼。\"他冲林夜比了个拇指,转身时作战靴碾碎了半块青砖,惊起几只黑鸦,扑棱棱掠过教堂尖顶。
地下室的台阶比想象中陡。
林夜扶着墙往下走,掌心触到的不是石头,是黏糊糊的东西——他不用看也知道,是尸油混合着怨气凝成的灵垢。
苏九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照出几道深褐色的抓痕,最深处嵌着半枚指甲,泛着青灰色。
\"停。\"林夜突然抬手。
右眼里的雾霭翻涌着裂开条缝,他看见空气里漂浮着暗红色的丝线,像被风吹散的蛛网,\"阴阳眼里的怨气浓度是正常灵脉的三倍。
杜先生,你说的残页......\"
\"在最底层的忏悔室。\"杜衡的声音从后面飘过来,\"当年我师父就是在那面墙后找到半卷《血饲篇》。\"他的影子在手电筒光里晃了晃,\"不过他没能活着出来。\"
忏悔室的门是橡木做的,结满了蛛网。
苏九用手术刀挑开蛛丝时,林夜的右眼突然刺痛。
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间屋子的轮廓在阴阳眼里清晰起来——墙壁上爬满了婴儿的脸,眼睛全是空洞的黑窟窿,小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哭嚎。
\"在那!\"杜衡突然快步上前,指尖几乎要贴上祭坛。
林夜顺着他的方向看,阴阳眼里,一块暗黄色的残页正悬浮在祭坛上方,周围缠着九根血红色的锁链,链头扎进地面,渗着黑血。
苏九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符纸袋上:\"有锁灵阵。\"她的声音紧绷,\"这锁链不是普通的邪术,是用活人的脊骨炼的——\"
\"顾不上了。\"林夜打断她。
血咒的红雾已经漫到喉结,他能听见自己血管里的铁链声越来越响,\"再拖下去,血咒会先要了我的命。\"他伸手去抓残页,指尖刚碰到纸边,整座教堂突然剧烈震动。
\"趴下!\"苏九拽着他的衣领往下一扑。
林夜撞在青石板上,右眼角火辣辣地疼,却看见墙壁的裂缝里涌出大团黑雾——那根本不是雾,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头发像蛇一样缠在一起,指甲足有半尺长,泛着淬毒的青。
\"傀儡灵!\"林夜滚到祭坛后面,阴阳眼里,每张人脸的眉心都嵌着枚青铜钉,\"被阵法操控的!
杜先生,你说的守卫就是这些?\"
杜衡退到门口,背抵着墙,围巾不知何时掉了,疤痕在黑雾里泛着青:\"我只知道有守墓煞!\"他的声音带着颤,\"周正......周正肯定改过阵法!\"
苏九甩出三张镇灵符,符纸刚碰到黑雾就烧了起来,腾起的白烟里,几张人脸发出尖啸,攻势却更猛了。
林夜摸出镇魂钉,钉头的守墓煞黑血在阴阳眼里泛着幽光——这是上次对付邪修时留下的,能暂时压制怨气。
\"小虎!\"他扯开喉管喊,\"爆破装置!震波干扰!\"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陈小虎的闷哼,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响,\"奶奶的,外围也有东西!
我数了,至少七只......操!\"
爆炸声比预想中晚了两秒。
林夜被气浪掀得撞在祭坛上,右眼里的雾霭彻底翻涌成一片混沌,只能凭借听觉判断方位:苏九的符纸撕裂声,傀儡灵的尖啸声,杜衡急促的喘息声。
他咬着牙催动阴阳眼,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血光——墙角的砖缝里,一段血色符文正在发光,像条吐信的毒蛇。
\"苏九!\"他摸索着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眼睛上,\"往右三步,第二块砖!
记下来!\"
苏九的手指在颤抖,却异常稳当:\"横三竖五,交叉点有个'血'字?\"
\"对!\"林夜的右眼突然涌出温热的液体,他知道是血,但顾不上了,\"这是主阵的引......\"
\"走!\"苏九拽着他往门口跑,镇灵符在她手里一张接一张地飞,\"陈小虎已经清了外围,再晚就被灵体缠住了!\"
杜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台阶上,回头看他们的眼神像在看团火:\"林队长,你确定还要查下去?\"他的声音被风声撕碎,\"有些事......\"
\"少废话!\"林夜抹了把脸上的血,右眼彻底陷入黑暗,只能靠左眼的模糊光影辨认方向,\"要么现在说清楚,要么等我拆了周正的阵再找你!\"
杜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转身冲进夜色。
林夜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被风声吞没。
教堂外的月光白得刺眼。
林夜扶着墙喘气,苏九的手按在他后颈,在给他输送灵能压制血咒。
陈小虎从拐角处跑过来,战术服撕了道口子,露出结实的肌肉,上面有道青紫色的抓痕:\"那些灵体邪门得很,打不坏,只能用震波赶跑。\"他突然凑近林夜的脸,\"队长,你右眼......\"
\"没事。\"林夜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时,左眼只看见模糊的光斑,但能感觉到有新消息在震动。
他把手机递给苏九:\"念。\"
\"线人说,罗小偷最近在城南旧货市场出现。\"苏九的声音突然低了半度,\"他当年在血祭现场偷过东西,可能藏着关键线索。\"
林夜望着远处的灯火。
右眼的血还在流,顺着下巴滴在残页上,晕开一片暗红。
他突然想起许老摸他手时的温度,想起壁画上邪修的脸,想起杜衡最后那句话——\"小心你的身份\"。
风卷着教堂的碎砖从脚边掠过,林夜摸了摸后颈凸起的骨节。
那里有块淡粉色的胎记,形状像朵裂开的花。
他突然明白,有些秘密,或许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已经刻进骨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