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实在是精神不济,发了一通火,整个人就不好起来,昏昏沉沉的歪了过去,武宁侯慌得忙叫太医来,一诊治,便说可以预备预备,冲冲喜。
武宁侯一听,更是上火,当即就发了好大的火,“让他回来就这么难,他跟谁撒气呢?早知道生了这么个孽障,倒不如当初生下来就给他溺死了。”
沈氏手一抖,差点摔了手中的药碗,抿了抿唇,现下没了外人,她也就直说了,“他这是怨我呢,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他断了,他这是和他娘老子赌气呢。”
“说什么屁话!”武宁侯还是有几分心疼妻子的,“老二这个人主意天大,我不信大郎说的话,定然是他在里面捣鬼,看着江氏美貌,想强占嫂嫂为妻,里头的事,你以后就别掺和了,这几年你身子也不大好,当年要不是你以死相逼,逼他断绝,我裴家不知怎么丢人。”
沈氏自责没尽了教导之责,才让儿子走了歪路,武宁侯只得道:“养不教,父之过。当年我说的那是气话,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既然江氏回来了,这件事也不能怨了她,家里家外的还是依旧让她跟着打理吧。”
“也好.......”
武宁侯沉吟片刻,到底没再说什么,在正堂站了片刻,摆摆手,自己走了出去,往书房去了,沈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望着他走远。
外头裴恒听了太医的话,出去预备下棺木,虽说老太太嫁妆里头有,可儿孙们都觉得不好,便着大管事的打听好了棺木的事。
江妧也回了芫华轩,安柔见没了裴慎,又活络了起来,拉着金妮儿的手,偏生要给她来行礼请安,被小香一顿呛了回去。
乳母一前一后的将两位小主子牵了进来,江妧这时才忙得及问两人的名字,男孩大声的说:“我叫裴之衡,今年五岁。”
小女孩还是怯生生的,低着脑袋,掐着手指觑眼看她,这乳母尴尬的笑了,暗戳戳的在她身上拧了一把,笑模笑样的送上前,嘴上哄着道:“快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裴之璇。”她声如蚊蚋,几不可闻。
江妧见她害怕,也看见了她躲让乳母的小动作,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头就闻见她身上有一股子酸臭味,她眉头皱了起来,又不动声色的抬眼望着乳母,“你们平日如何照料哥儿姐儿的?”
两人乳母都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穿着一件银红的比甲,听如是问起,也没察觉出江妧神情不对,璇姐儿的乳母着急忙慌的又是满脸堆笑的,又是推攮着璇姐儿,说:“璇姐这么大了自然是不吃奶的,不过来了这里也有每日的牛乳送进来,都是新鲜的,”说着还砸吧着嘴,生怕旁人不知她偷偷吃姐儿的奶吃一样,“每日都有和三房家那隔哥儿姐儿一样的定量.......”
“衡哥儿和璇姐儿来了多长时间了?”江妧直接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乳母齐齐回道:“一月有余了。”
江妧瞟了小香一眼,她立马心领神会,站出来便道:“我以前听人说,过继过来的孩子有的底下人会苛待了去,咱们府里是侯府,规矩不是小门小户可比的,要是认准了咱们大奶奶才回来就糊弄了去,我劝你们趁早省省。”
有些人就这样,坏事要做,可就是胆子小,经不住吓,小香这几句话出来,两个乳母已然战战兢兢的了。
小香让两个婆子进来,让她们将裴之璇的乳母拖出去打个十板子。
江妧让人拖出去外面打,这里吓到孩子,一面教训面前的乳母,“孩子不听话,可她们却是主子,作为乳母你们有训诫之责,而不是伸手就打,更何况还和主子抢吃抢喝,这人打了板子就拖出去,永不再用。”
江妧又亲自检查了一下两个孩子,哥儿这个乳母倒是个实诚的,不敢搞小动作,就是璇姐儿的乳母,她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这个不是她生母的人都看得泪目,要是她生母见了指不定有多难受了。
“也不见得,要是真心疼,就不会送来了。”
小香见她难受,愤愤的说了这话,这句话虽然难听,却也是实话,可江妧总不能当着面说她生母的不是,只是让小香去备了热水。
“你现在是不是不想唤我母亲?”
裴之璇摇头,想了想,又点头。
“那好,那私下你可以叫我姨姨,有人的时候一定要唤我母亲,好不好?”
裴之璇瞧着眼前的女子,又温柔又漂亮,一点都不像那个乳母,粗鲁不堪,总翘着二郎腿训斥她,一来就要求她将好吃的都让给她,好穿的都给她家娃娃,她身上这一身衣裳还是乳母听说老太太要见她才临时从她儿子身上剥下来的。
“好。”她重重的点头。
江妧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牵着她的手,笑道:“那姨姨带你去洗澡,可好?洗得香喷喷的。”
将人领进了盥室,里面早放好了澡盆房间四角放上了炭盆,备好了香胰子,巾子,裹身子的毯子,一旁有小丫鬟伺候,她想替江妧给小女孩洗澡,江妧摆手表示不用。
替她脱了衣裳裤子,鞋袜,看见她除了手臂上的拧伤,腰杆上也有,更是怜她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来到陌生的地方,还被人虐待。
江妧替她擦着背,见她肩膀上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胎记,像是一个红色的蝴蝶,便摸了摸,她就笑着道:“我娘说有这种胎记的都是讨债鬼。”
一张小脸湿漉漉的,那双眼却像小鹿,亮晶晶的,抬头看见她哭了,忙抬手来帮她擦脸,“姨姨,别哭,其实这个乳母虽对我不好,可比在家里好多了。”
她将江妧的脸擦得更湿了,以为江妧会生气,却不想她只是笑了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别玩水了,小心着凉了。”
小香看着她那样,转过脸去偷偷淌眼泪,又怕她看见,赶忙的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