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高手在民间”,可这几天发生的两件新奇事,真叫他开了眼,也有点哭笑不得。
那天,阳光透过工厂的窗户,洒在了一把闪闪发光的不锈钢直角尺上。
蔡仲园可是一个对手艺活儿情有独钟的旁观者。
偶然间在车间里撞见了韩宏度,正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他的杰作。
韩宏度是三车间的小伙子,年纪二十出头,浓眉大眼是个俊小伙。
参加工作没几年,业余时间喜欢做木工活。
不仅家里的桌椅床柜都被他重新打造了一遍,成了最时髦的新潮家具,引领了他住的那一片居民楼,刮起一阵时尚家具的新风。
而且还有偿地为亲朋好友们制作了不少家具,这也成了他自我欣赏非常骄傲的资本。
“嘿,蔡大哥,瞧咱这宝贝!”韩宏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豪,眼睛里闪烁着对这把尺子的无限热爱。
他凑近一看,直角尺制作得确实规矩漂亮,表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
韩宏度兴奋地告诉他,每天下班后,都会花上一两个小时,像对待初恋一样细心打磨这把尺子,足足半个月的功夫才大功告成。
韩宏度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如何调整直角尺的精确度。
用了三天时间,最后测量误差控制在了三道之内。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这一成就的自豪。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这小伙子真是个技术控,但似乎有点儿过了头。
木工用的直角尺,其实没必要这么精确。
俗话说得好,长木匠短铁匠,木工师傅们干活儿,讲究的是手感和经验,而不是尺子上的刻度。
就算是用来做金属器件,也只是大致画一条线。
真正的精确度必须用精密机床才能掌控。
这些时间,韩宏度完全可以去听听音乐,看看书,或者跳跳舞,放松放松心情。
他知道在五金工具商店,这样的工具直角尺,木制的三元钱就能搞定。
就算是金属制品,也不过二三十元。”
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的时间和精力,花得有点儿不值。”
但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也不好泼冷水。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和乐趣。
他拍了拍韩宏度的肩膀,笑着说:“不错,小伙子,你这手艺真是顶尖了!”
韩宏度笑得更开心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有一天上班,蔡仲园一踏进工厂的大门,就能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机油味和金属的冷冽。
他换上那套沾满油渍的工作服。
一边走一边还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仿佛在欢迎他回到这个充满活力的车间。
他刚走到车间门口,就看到两个小伙子,像斗鸡一样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正是韩宏度。
蔡仲园赶紧上前把两人分开,他的手掌能感受到他们肌肉的紧张和汗水的温热。
“嘿,两位,这是在玩什么游戏呢?”蔡仲园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原来,韩宏度在欣赏张晓雅精心用粉笔雕刻的仕女肖像时,不小心没拿住,肖像掉地上摔成了碎片。
张晓雅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愤怒的红晕。
他的声音尖锐而急促:“连个东西都拿不住,你看你干的好事!”
韩宏度也不示弱,回敬道:“谁让你的破玩意儿这么不经摔!不就是根粉笔吗,又不是你老婆……”
两人的争吵声在车间里回荡,又由口角变成了扭打。
蔡仲园把他们劝开后,了解到小伙子名叫张晓雅。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紧张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蔡师傅,我们打架你笑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眉头紧皱,显得有些不解。
蔡仲园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说:“哈哈!你们的名字,一个叫韩宏度,一个叫张晓雅,你们俩打架就像是相声里的段子。”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转为困惑。
“你们看,张晓雅有伤大雅,韩宏度却无宏度。”蔡仲园边说边模仿着相声演员的腔调,摇头晃脑手指在空中比画着。
他们二人当然知道自己名字的含义,不用多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两人先是一愣,然后相视无言。
似乎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幽默。
“行了,我得去忙了,你们俩也别在这耽误工夫了。”
蔡仲园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充满机油味和金属撞击声的车间。
那两个小伙子,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的微笑。
他们默默地离开了现场,仿佛刚才的争斗只是一场误会。
从此蔡仲园又发现了一个奇葩。
二工段名叫张晓雅的小伙子。
自小就对粉笔雕刻情有独钟。
他手指在粉笔上舞动,如施魔法般变出小人儿、小船儿、小宝塔。
常常把雕刻的小手工艺品,带到工厂来显摆一番。
打那以后,每次张晓雅到厂里来显摆他的小作品,只要传到蔡仲园的耳朵里,他一定会去欣赏,同时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
张晓雅家里的工作台旁,摆放着一套精致的小工具。
每天下班后,都会沉浸在雕刻的世界里。
这门手艺,随着岁月的流转,愈发精妙,
有一次,张晓雅花费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用小刀雕刻,还用砂纸细磨,最后把所有的零件粘贴组装到一起。
竟然雕出了一辆小巧玲珑的摩托车模型,整整用了一盒粉笔。
当这件作品完成后,见到的人们无不称奇。
嘴里的“啧啧”声、“啊呀!”声,都表示出了他们的惊叹。
张晓雅小心翼翼地将粉笔摩托放在一块小木板上,用胶水固定,然后罩上玻璃盒子,像是对待珍宝一样。
张晓雅的女朋友看到后,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坚持要把这件艺术品展示给她的父母看。
于是,他带着这件作品,来到了未来的老丈人家。
老爷子戴着老花镜,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夸赞小伙子的手巧。
伸手打开玻璃盒子,粗手大脚地捏住小摩托,想拿出来仔细观赏。
却没想到,那一瞬间,小摩托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堆残破的碎零件。
小伙子的脸色从红润变成了苍白,又从苍白变回了红润。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没事!没事!”
姑娘急了,声音提高了八度:“让您看看就行了,您动手拿它干吗啊?”
……
张晓雅跟他讲述这件事时,脸上写满了无奈:“您说!这让我说什么好?我能说什么?”
在蔡仲园看来,张晓雅的手艺虽无可挑剔,做法却欠思量。
小时候,粉笔雕刻是童趣游戏。
工作后,物质条件改善,若仍痴迷于此,理应选用更高档、更结实的原材料,打造出可长久保存,甚至具有收藏价值的工艺品,如此才不枉费精力。
这都是费了半天劲,却做了无用功。
这种精力和时间的付出,真可以说不值得。
而蔡仲园却要把心里的一个设想,拿出来认真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