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的时候,常声神神秘秘的在学校门口把杨山叫住了。
“杨山,想不想吃肉?”
这还用问吗,杨山穿过来几个月,有一半的心思都放在了吃肉上,“你能弄到肉?”
常声像特务接头一样,向四周看了看,小声说,“周日会从外地来一批肉送到我爸的屠宰场,这次肉太多了,人手不足,所以要从外边临时招一些人,报酬就是肉。你想来的话,我就帮你和我爸说一声,给你报个名。”
当然要报名啊,杨山搂住常声的肩膀,“行,这次吃肉就靠你了,哥们我欠你个人情。”
常声翻了个白眼,“你的人情我不敢要,下次踢球的时候别那么狠我就知足了。”
看常声那神秘的样子,杨山也没仔细问到底是啥肉,反正以两个人的交情,肯定不会坑他的。
周日凌晨两点,杨山和常声随着屠宰场的板车队到达了北京北站,也就是后世的西直门火车站。
让杨山意外的是,拉肉的火车居然是一趟军列,闷罐货车的车厢旁站着执勤的士兵,长长的一溜车皮在黑夜中一眼望不到头。
板车队很有秩序的停在路边,安静的等待着卸车的命令。
没过一会儿,屠宰场负责人打着手电上前与一个军官联络,比比划划了一阵子后,军官带他沿着军列走进了黑暗中。
“常声,这次咱们接的是军队农场养殖的猪?”杨山实在好奇,忍不住低声问道。
“嘘!”常声警惕的压着更低的声音说,“不是猪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杨山也不再说话,脑子里边开始胡思乱想。要不是已经很确定穿到了一个现实世界的镜像,他都要怀疑那肉是不是......
又过了一小会儿,负责人回来了,也没有说话,用手电筒晃了晃,就很默契的带着车队来到了一节闷罐车厢前,随后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近前。
“这节和后边的两节都是咱们场的,各队分配一下,一会儿开门后大家就开始往外搬,先把肉卸下来,然后分批拉回场里。大家辛苦些,动作要快,一定要在天亮以前把所有的肉都运到场里。”
杨山也搞不清楚自己属于哪一队,反正跟着常声就行了。现在他已经知道货车里装的是什么肉了,那股子浓重的羊肉膻味已经透过车厢传了出来。
等打开车厢后,混杂着腥臭味的膻味扑面而来,熏得杨山都有点反胃,原来拉来的羊都是死羊,难怪要外人来帮忙呢,不及时收拾出来,以现在的气温,过两天就臭了。
话不多说,杨山跟着人流开始卸车。闷罐车厢里的羊都是胡乱堆放的,并没有装满。杨山估计每个车厢里也有几百头,三个车厢加起来能有个1000出头吧。
为了能吃到肉,杨山也是卖了大力气,肩膀上随意披了片麻袋就往板车上搬,根本不在意身上是否会沾上血污。
身旁的常声别看个子小,力气可不亏,扛着50斤的羊,走起路来比杨山还利索。
第一批装好车后,常声他爸跟着车队回去了,剩下的人则要把羊先从车上卸下来,放到开阔地。
看着远去的车队,常声长出了口气,用胳膊撞了撞杨山,“这次不用那么赶时间了,可以悠着干。”
“嗯!”杨山点点头,“我看到羊身上有枪眼,是军队打的?”
“是啊,听我爸说,咱们这里太缺肉了,不得已就让内蒙那边的驻军出动去打一些野黄羊送过来。唉,现在是春天啊,各个瘦得皮包骨头似的,可是没办法。”常声喝了口水,叹气道。
从小放羊的前身还是留了些记忆给他的,羊一般都是深秋交配,夏天生仔,就是为了夏天容易找到吃的。现在内蒙那边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个时候把羊打死,真是亏大了。
不过还好,人家也不是完全不懂,刚才搬运的时候杨山就发现,打死的基本都是公羊。
杨山压低声音问,“现在真的有这么困难吗?”
常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爸成天在屠宰场也没见闲着。不过如果有猪肉吃,谁爱吃这种柴不拉几的野黄羊肉啊。”
是啊,这个年代可不讲究什么营养成分,要的是热量。黄羊肉太瘦了,吃下去吸收的热量都不一定够分解那些蛋白质的。
不过杨山才不会介意,只要能长个子就行,蛋白质更好。
等了一个多小时,板车队终于回来了,杨山和常声配合着,学着别人的样子把黄羊叠摞整齐,然后两个人奋力的在后边推着车子,在木质轱辘吱吱扭扭的噪音中,向屠宰场移去。
一直到天蒙蒙亮,这一千多头野黄羊才全部送进了屠宰场。
这个时候的屠宰场已经干的热火朝天,工人们只是简单的把羊分割处理就扔进冷库冻起来,等以后有空闲了才会进一步的剔骨。
杨山伸了伸酸痛的胳膊,推车实在是累人,他苦笑着想,想吃一顿羊肉还真是不容易。
这时候常声把手里的一个窝头和一个菜团子递给了他,“给你,厂里发的福利早饭。”
杨山真是饿了,三口两口就吃完了这顿饭,“接下来咱们干啥?”
“嘿嘿,好事儿,这个活儿绝对不累人。”
杨山从他一脸的坏笑中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活儿。
果然,当杨山跟着常声来到工作地方的时候,就明白了,他们要干的活是清洗内脏下水。
其他部分只要剥皮后就能直接扔进冷库,内脏可不行,所以屠宰场里大部分人都在干这个活儿,那股子膻臭味儿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兴许是杨山这具身体已经对这股味道有了免疫力,经过短暂的不适后,杨山就恢复了正常,他甚至都不觉得这股味道有多难闻。
常声可就惨了,干了没几分钟就跑到一边吐去了,直接把早上吃的东西清空了,这次轮到杨山一脸坏笑了。
“md,失策了,忘记你从小就是在羊圈里长大的。”常声抹了下嘴,忍着恶心坚持着。
杨山乐呵呵的洗着肠子,依然不打算放过他,“我和你说啊,在我们那里,清洗羊肠根本就不用翻过来,三岁小孩都会。来,我教你,深吸一口气,用嘴对准肠子头,猛的往里吹气,那些羊粪蛋会像子弹一样,突突突的从另一边飞出去。”
一边说,杨山一边还惟妙惟肖的比划着,手里血呼啦擦的肠子直接就伸到了嘴边。
就在常声皱着眉头想骂人的时候,身旁干活的两个中年妇女干呕起来,然后扔下手里的活儿就往外边跑。
这一举动惹的周围众人放声大笑,就连常声都不怎么恶心了。对面一个连鬓胡子指着杨山笑骂,“你小子就犯坏吧,把人恶心跑了,洗肠子的活儿就都归你。”
“没问题,都归我。”杨山痛快的答应。
说实在的,这活儿并不难,也不费劲,只要翻过来清洗一下就行,都不用把内壁的油脂和杂质都去除掉。那点油可是好东西,哪舍得洗掉。
杨山熟练的用两个大拇指按住羊肠的一端,用两个食指快速的一点一点翻,然后轻轻一甩,羊肠就完全翻转过来,那熟练的动作,看的周围众人直咂嘴。
常声实在受不了这味道,最后把活儿扔给杨山,找了个别的地方清洗羊肚去了。
几十号人一直忙乎到下午,才将将把一千多副内脏大致的清洗完,此时的屠宰场已经是污水横流,杨山估计至少半个月内,这股子羊膻味都会笼罩这里。
活儿干完该领工钱了,杨山挑了半副羊下水带走,能有个三斤左右的样子。常声不愿意要,想换成一斤羊腿肉。
杨山眨巴眨巴眼睛,对常声说,“你也和我一样要下水吧,凑成一副,回去我在你家给你做顿羊杂,保证好吃。”
常声将信将疑,“你吃习惯了当然觉得好吃。”
杨山啧啧嘴,“你那羊腿肉能有多好吃,我说羊杂好吃就肯定好吃,我的做法和京城里边的不一样。”
看着杨山信誓旦旦的样子,常声决定信杨山一回。
常声家的条件可比杨山好多了,各种调料都比较齐全。
在做之前,杨山买了二两散酒再次认真清洗了一遍,尤其是羊肚,不清洗干净的话很难吃。
接着杨山支锅,化开一块羊毛巾油(羊身上的一块油),等温度上来后,各种配料往锅里一扔,炸出来的香味瞬间就溢出了厨房,就连8岁的常乐都冒头往厨房里看。
杨山的羊杂做法口味比较重,放的调料、盐和辣椒比较多,和京城的做法完全不同。一方面是杨山就喜欢这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遮掩那股子膻味。
常声在旁边看着,不住的咽口水。
翻炒几遍后,杨山把切好羊下水一股脑倒进锅里,接着用大火炒5分钟,然后加水慢炖一小时。
现在这股味道已经弥漫到整个院子,不停的有人过来问常声家里做的是啥。
这也是杨山不在自己院子做的原因,味道实在太窜了,即使是半夜,估计也能把人弄醒。
在等待的时候,杨山又去供销社花4毛钱买了一斤半红薯粉条,当做主食,反正对杨山来说,这羊杂也是白来的,要吃还不得吃顿好的?
等粉条煮好后,羊杂也炖好了。
盛一碗粉条浇上一份油汪汪的香辣羊杂,看着都食欲大增,就连常乐都吃了一大碗。
剩下的羊杂,杨山带走一半,时不时的起锅热一下,够他吃两个星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