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爷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知道，这是大哥在给他最后的机会。
也是最后的考验。
若是他有半点犹豫，或是让大哥感觉到了任何不信任，那他虎爷这辈子，可能就真的只是个街头混混了。
通往金山银山的大门，就在眼前。
推开它，还是被它关在门外，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虎爷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了冰冷的空气。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说好。
他只是猛地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对着自己的喉咙，比划了一下。
然后，他伸出舌头，狠狠地在自己的指尖上咬了下去！
“嘶……”
一股钻心的疼，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他嘴里弥漫开来。
他举着那根沾着鲜血的手指，对着天，对着地，也对着眼前的陈敢。
声音，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带着血性和决绝。
“我虎爷今天对天发誓！”
“今晚之事，若是我跟第三个人泄露半个字！”
“就让我出门被车撞死，天打五雷轰，死无全尸，下了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爹妈老婆孩子，世世代代，男盗女娼！”
这誓言，毒辣到了极点。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子刻出来的，带着血。
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
说完，虎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陈敢。
那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震惊和恐惧。
而是一种狂热。
一种将自己身家性命全部押上的豪赌。
他赌的，就是陈敢这个人。
陈敢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睛里的红血丝，看着他手指上渗出的血珠。
过了许久。
陈敢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
却比任何承诺都重。
虎爷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陈敢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地上凉。”
还是那句话。
虎爷的眼眶，却有些发热。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从今往后，他虎爷，就是陈敢真正的心腹了。
“走吧。”
陈敢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走向那辆摩托车。
虎爷用力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大步跟了上去。
……
摩托车的轰鸣声，划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回到临时租住的小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张柔和孩子还在熟睡。
陈敢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虎爷则坐在院子里的小马扎上，点了一根烟，却不抽，就让它在指尖静静地燃烧。
他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
但混乱之中，又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没多久，陈敢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麦乳精。
“喝点，暖暖身子。”
他把杯子递给虎爷。
虎爷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双手接过。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一直暖到心里。
“谢谢大哥。”
陈敢在另一个马扎上坐下，看着天边那抹越来越亮的晨光。
“虎子，这次的货，我有个新想法。”
虎爷连忙凑了过来，洗耳恭听。
“你让猴子他们，别在义乌周围的镇上卖了。”
“让他们跑远一点。”
“去金华，去衢州，去绍兴。”
“换地方？”
虎爷愣住了。
他的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
“大哥，为啥啊？”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
“上次咱们在下面那几个镇子，卖得不是挺好的吗？”
“三天就卖光了，钱也赚得盆满钵满。”
“那地方的人都认咱们的货了，再去卖，肯定一抢而空啊！”
“正是因为卖得好，所以才不能再去了。”
陈敢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你想想，一个镇子才多大，才多少人？”
“咱们的袜子，三毛钱一双，质量又好，谁家不买个三双五双的？”
“该买的，上次都买了。”
“不该买的，你送给他他都嫌占地方。”
陈敢看着一脸迷茫的虎爷，继续说道。
“这袜子，不是饭，一天三顿都得吃。”
“它是个耐用品，穿个一年半载的没问题。”
“咱们上次把那个市场的钱都给挣完了，现在再去，还能卖给谁？”
“那里的生意，短期内，算是饱和了。”
虎爷听着陈敢的话，嘴巴半张着。
他从来没想过这些。
他以前做生意，就是找个好地段，使劲卖，卖到没人买为止。
从来没想过什么叫饱和。
被陈敢这么一点拨，他瞬间就明白了。
是啊！
人家都买过袜子了，谁还会天天买？
“大哥，我懂了！”
虎爷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咱们这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对。”陈敢点了点头。
“所以，这次让兄弟们辛苦点，跑远点，去那些全新的地方。”
“带上干粮和水，找个人多的集市，把货铺开，卖完就回来。”
虎爷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全是兴奋。
“没问题，大哥你放心，这事儿我亲自去办！”
可兴奋劲儿一过，虎爷又挠了挠头，脸上露出点愁容。
“不过大哥……”他有些迟疑地开口。
“要是回回都这样，那也太麻烦了吧？”
“每次都得找新地方，兄弟们人生地不熟的，光是跑路就得花不少工夫。”
“咱们这生意要是做大了，总不能跑遍全中国吧？”
虎爷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抱怨。
在他看来，这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
太折腾了。
陈敢听到这话，没有反驳。
他低着头，看着地上被晨光拉长的影子，陷入了沉思。
虎爷说的，有道理。
这种“游击战”式的销售模式，虽然能快速回笼资金，但效率太低，也太辛苦。
无法形成规模。
更谈不上建立一个真正的商业帝国。
自己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当个倒爷。
他要做的，是这个时代的弄潮儿。
是建立一个谁也无法撼动，能让妻女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商业王朝。
必须有一个更稳定，更高效的模式。
一个可以复制，可以扩张的模式。
陈敢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划破了迷雾。
他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虎爷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是一种洞悉了未来的，充满了野心和自信的光。
“虎子！”
陈敢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说得对，总这么跑，不是个事儿。”
虎爷一愣，没想到大哥会认同他的抱怨。
“那咱们咋办？”
陈敢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
他盯着虎爷，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次，先按我说的，让兄弟们去外地，把这批货清了。”
“这是咱们最后一次摆地摊。”
“等这次的钱收回来，咱们的生意，就换个玩法！”
虎爷被陈敢眼里的光芒震慑住了，下意识地问道。
“换什么玩法？”
陈敢站起身，走到院子中央，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个崭新的时代。
“从今往后，让兄弟们，都去给咱们跑业务！”
“跑业务？”
虎爷彻底懵了。
这又是个他听不懂的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