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敢一愣。
“我不去上学了,我就跟着你,我帮你卖袜子,我帮你算账,我什么都能干的!”
张柔的语气,无比急切。
在她看来,既然有这么好的挣钱路子,还上什么学?
读书,不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过上好日子吗?
现在,好日子就在眼前了,触手可及!
她要抓住它!
她要跟自己的男人,一起抓住它!
然而,陈敢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看着张柔那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她是好意。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答应。
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他的异能,他未来要走的每一步棋,都充满了未知和风险。
倒爷这条路,现在是风口,能挣快钱。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凶险。
他不能把张柔,把他最心爱的女人,也卷进这片浑水里。
“不行。”
陈敢的声音,很轻,但却异常坚决。
张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双刚刚还亮着光的眼睛,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她不解地看着陈敢,嘴唇微微颤抖。
“为什么?”
“你是不是嫌我笨,会给你添麻烦?”
“还是你觉得,我配不上跟你一起。”
她的话,越说越小声,头也越垂越低。
前世那种被嫌弃,被抛弃的恐惧,像一根毒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陈敢一看她这副模样,心都揪紧了。
“胡说什么呢!”
他急忙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柔儿,你看着我。”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无比严肃。
“我不是嫌你,我是心疼你,是为了你好!”
“你知不知道,让你去参加高考,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张柔茫然地看着他。
陈敢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柔儿,卖袜子,做生意,这些都是暂时的。”
“这是我们在特殊年代,没办法的办法,是投机取巧。”
“这条路,走不长远。”
“可读书不一样。”
“知识,学问,考上大学,拿到毕业证,那才是真正铁打的饭碗,是别人谁也抢不走的本事!”
“那才是真正的未来!”
“我希望我的女人,将来是堂堂正正的大学生,是受人尊敬的国家干部,是凭自己的真本事,站在阳光下,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跟着我,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当个小贩!”
“你明白吗?”
陈敢的声音,充满了力量。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张柔的心上。
张柔彻底呆住了。
她从未想过,陈敢想的,是这么远的事情。
他不是不让她跟着,而是想给她一个更好,更光明,更体面的未来。
他自己,在前面披荆斩棘,趟过所有的泥泞和黑暗。
却想把她,托举到最高,最干净的地方去。
一股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涌起,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
张柔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但这一次,是感动的泪,是幸福的泪。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明白,我明白了。”
“陈敢,我都听你的。”
“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考试,我一定考上大学,不给你丢人!”
陈敢看着她,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就对了。”
他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这样,我们分一下工。”
“明天,你就先带着念慈坐火车回去。”
“家里有我给你留的钱,你安心复习,什么都别管。”
“我在这边,把生意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最多一个星期,我就回去找你们。”
张柔虽然舍不得,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用力点头。
“好!”
“我跟念慈,在家等你!”
两人达成了约定,心意相通,再无芥蒂。
这一夜,张柔睡得格外安稳。
……
第二天一早。
喧闹的义乌火车站。
汽笛声,叫卖声,旅客的吵嚷声,混成一片。
陈敢一手抱着熟睡的念慈,一手提着行李,将张柔送到了车厢门口。
“路上小心,钱收好了。”
他将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塞进张柔的内兜里。
“到了县城,别省着,先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张柔的眼睛红红的,紧紧攥着陈敢的手。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
火车发出一声长长的鸣笛,车身开始缓缓晃动。
陈敢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将她小心地递给张柔。
“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张柔抱着孩子,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车厢。
火车,缓缓启动,越来越快。
陈敢站在站台上,一直望着那节车厢,直到它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铁轨的尽头。
他脸上的温柔和不舍,才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和锐利。
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陈敢转身,径直朝着和虎爷约好的茶馆走去。
他以为,接下来要谈的,是关于备货和人手的细节。
然而,当他推开雅间的门时,看到的,却是虎爷一张写满了凝重的脸。
那个昨天还意气风发的汉子,此刻眉头紧锁,嘴边的茶水,一口都没动。
“大哥,您来了。”
虎爷看到陈敢,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敢眉梢一挑。
“出什么事了?”
虎爷叹了口气,给陈敢倒了杯茶,声音压得极低。
“大哥,您坐。”
“本来这事不该拿来烦您的。”
“可这事,还真就得您出马才行。”
虎爷搓着手,一脸的为难。
“事情出了点麻烦。”
陈敢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虎爷那张写满了愁苦的脸上。
他没有催促,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虎爷看着陈敢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心里莫名地安定了几分,但随即涌上来的,是更大的苦涩。
“大哥。”
虎爷的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一股子认命般的颓丧。
“我们的生意,可能做不成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
“昨天晚上,我送走您之后,就连夜去找了几个在袜厂里有门路的朋友。”
“想先把货给您备下。”
“可谁知道……”
虎爷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现在风声变了!”
“厂子里下了死命令,从这个月开始,所有货物,一律不准再私下卖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