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光靠这个,就能让他们俯首帖耳吗?”
杨逍此话一出,他语气中的不满,几乎已经是溢于言表。
那对教中元老们的不满,即便是邱白这个刚进明教的新人,都能感受得到。
邱白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笑了笑,不再深究。
只是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语气轻松,坦然道:“能不能说服那些老家伙,我也不知道。”
“毕竟,人心最是难测。”
话到此处,邱白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坚定,微微抬起下巴,自信道:“但我愿意一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杨逍抬眉,看着邱白那张年轻的脸庞。
那上面洋溢着的朝气,仿佛能冲破一切阻碍,令他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有羡慕,有感慨,也有一丝被点燃的热血。
那是他早已沉寂的热血。
杨逍端起茶杯,战术喝水,不再言语。
沉默了片刻,当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敛,只剩下浓浓的好奇。
他放下茶杯,手握拳头放在石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邱白,问出了一个问题。
“邱白,你,真的找到了乾坤大挪移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乾坤大挪移,那可是明教的立教根本。
不同于圣火令,那是从波斯总教传承过来的,是传承神器。
乾坤大挪移是明教镇派神功,是教主必须掌握的武学。
所以,他才会这般凝重,一而再的问。
邱白嘴角一挑,迎着杨逍的目光,脸上露出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轻笑着说:“杨左使,你刚刚自己的感受,难道……还不能确定吗?”
“.......”
杨逍闻言,紧皱着眉头,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茫然。
他摇了摇头,抬头望着雪后的天空,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罕见的脆弱,言语中尽是不确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现在觉得,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真假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屋内。
在那里,有他刚刚寻回的纪晓芙和女儿。
可就是这些,让他这个明教左使有些迷惘,不敢确定。
“我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晓芙和不悔的出现,都只是一场梦……”
“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
杨逍回过头来,目视着邱白,语气凝重的说:“邱白,我说这些,你,明白吗?”
这位一向智珠在握,潇洒不羁的光明左使,此刻竟流露出了几分彷徨。
巨大的惊喜,还有接连的冲击,似乎让他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裂隙。
邱白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他收敛了脸上的戏谑,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和的说:“杨左使,纪师妹和不悔,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所拥有的,并非梦境。”
说着,他伸手入怀,在杨逍紧紧盯着的目光中,缓缓取出了一物。
那是一张颜色暗沉,边缘有些磨损的古老羊皮纸。
羊皮纸上,用特殊的颜料绘制着一些看似杂乱,实则蕴含玄奥的线条,还有让人看不懂的波斯文字。
在上面隐隐透出一股奇异的气息。
邱白将这张羊皮纸在杨逍面前轻轻晃了晃,脸上带着笃定的笑容。
“你当年从阳教主那里,得传乾坤大挪移的前两层心法,想必……见过它的载体吧?”
这张羊皮纸,正是他从阳顶天那里得到的乾坤大挪移心法!
杨逍的目光,在接触到那张羊皮纸的瞬间,就如同被磁石吸住,再也无法移开!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猛地一滞!
当年,他在阳教主那里得传乾坤大挪移前两层时,所见到的羊皮纸,就是这张。
当时阳教主卷着羊皮纸,只让他看了前两层的内容,但那张羊皮纸让他无法遗忘。
“咕噜……”
他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涩。
他看着邱白,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带着明显的颤抖,幽幽道:“这……这是……乾坤大挪移……原本!”
“你……你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
邱白看着他那失态的模样,心中暗笑,知道鱼儿已经上钩。
他没有把羊皮纸给杨逍,而是将羊皮纸慢条斯理地卷好,重新揣回怀里,。
然后,他才抬起头,迎着杨逍那灼热的目光,笑呵呵地说:“我说……我是在阳教主身上拿到的,你……相信吗?”
“不可能!!!”
杨逍听到这话,顿时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惊呼出声。
他猛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双目紧紧盯着邱白,面上表情剧变,充满了难以置信!
“绝对不可能!!”
杨逍看着邱白,这一声几乎是吼了出来,连屋内的纪晓芙都被吓到,伸出脑袋来看向这边。
但见到是邱白,她又缩回了头去。
杨逍紧紧盯着邱白,双手撑着石桌,咬着牙说:“阳教主失踪多年,生死未卜!”
“你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从他身上……”
他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多年以来,那个他一直不愿深想,刻意回避的可怕猜测。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猛地冲入了他的脑海!
阳教主失踪……
教主夫人同样神秘失踪……
这两者的重合率,似乎太高了!
难道是教主和教主夫人,他们放下明教和我们,独自游走江湖去了。
可是,这个猜测可能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只剩下那个最为不靠谱的。
那就是,教主和教主夫人闹矛盾。
种种线索,在这一刻,似乎被邱白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串联了起来!
指向了他最不愿相信的残酷真相!
但他依旧倔强地摇着头,试图否定这可怕的联想。
可是,他自己的声音中,带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只有无助的凌乱。
“你……你就是在胡说!”
“你到底是在哪里找到的?快说!”
“.......”
邱白翻翻白眼,看着他这副激动失态的模样,两手一摊,脸上露出了没好气的表情,无奈道:“你看你,我说真话,你不信。”
“我说假话,你又要追问。”
话到此处,他把玩着茶杯,目光变得深邃,紧紧盯着杨逍那双充满了挣扎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其实……你自己心里,早就有答案了吧?”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杨逍迎着邱白那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坐回了石凳上。
他紧握的双拳,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最终,他狠狠一拳砸在了坚硬的石桌桌面上!
砰!
一声闷响,石桌微微震颤,茶杯中的茶水荡漾起圈圈涟漪。
他咬着牙,双目赤红,从牙缝里挤出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神色。
“当年……当年阳教主失踪,教主夫人也随之不见踪影……我……我当然会有所猜测!”
“可是……可是教主和夫人他们……他们当年那么相爱,举教皆知!”
“怎么可能……可能会是那样!!”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在质问命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若是一切成真,杨逍真的不敢想。
毕竟,那可是阳教主啊。
邱白看着他这痛苦挣扎的模样,也是有些无奈。
他虽然知道真相的冲击,对杨逍而言有多大,可这就是事实,没有办法的。
“哎.......”
邱白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杨逍,没有再卖关子,也没有再用言语刺激他。
只是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最终确认的话,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
“杨左使,这一切,你不是早已经猜到了吗?”
这话一出,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杨逍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空了灵魂。
他颓然地靠在石凳上,仰起头,闭上双眼,脸上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还有有尘埃落定,所带来的疲惫。
他沉默着,久久不语。
最终,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仰起头,一饮而尽。
仿佛要将所有的苦涩都一饮而尽。
想随着这冰冷的茶水,一同咽下。
他放下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杨逍紧咬着牙,依旧是一言不发。
但邱白知道,这位光明左使的内心,已经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关于过去的认知被颠覆。
关于未来的抉择,也必将因此而不同。
院子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山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以及红泥小火炉上,茶水偶尔沸腾冒出的咕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