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打开,是一幅很寻常的福禄寿三星图。
不得不说,不少人眼里闪过失望。
就这?就这?
他们十分怀疑,这一幅画买下来,有二十两银子吗?
阴氏在心里嘀咕,真没看出来,她们这大娘子,还是个抠门的,之前才敲了一万两银子走呢,送礼竟然就送这个?
啧啧,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对老伯爷不重视吧。
郑氏紧接着面露遗憾,早知道有这个垫底的,她便不准备那个大金寿桃了,哎哟,可心疼死她了。
众人眼神闪烁,心底各有想法,但都不说。
唯有温嫦依,她“呀”的一声,捂住嘴巴一副受惊的模样。
好家伙,想让人不注意她都不行。
阴氏笑问道:“二娘这是怎么了?”
她绝不承认,她这是想看大房的好戏。
温嫦依飞快摇头,胆怯地看一眼温知宜,又犹豫地看向老宣宁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但我就是不说。
“好孩子,都是一家人,藏藏掖掖做什么?”郑氏走过去,抚着她肩膀。
她也绝不承认,她想看大房好戏。
犹豫了好一会儿,温嫦依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低下头小声说道:“我就是吓了一跳,没想到大姐姐和我心有灵犀,竟然都是准备的福禄寿三星图,不过我那图,是前朝长庚道人所画,不知大姐姐的是谁画的?”
温一珩闻言,把脑袋凑过去,慢慢念道:“宣和三十五年乙卯新春上元,破崖山长庚道人笔。”
他念着念着,嘶的一声住了口。
就是再大条,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宣和三十五年,乙卯新春上元?”温嫦依重复一句,大惊失色,“我的也是这一日,怎么会?”
没人会一天画两张画,还是一模一样的。
温嫦依仿佛很着急,让她的丫鬟把贺礼拿上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展开,她的动作太迅速,唐氏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话还没出口,红袖已经把画展开。
一模一样的笔触,一模一样的落款。
问题很明显,其中有一副,必然是假的。
观棋面露担忧,“娘子,怎么会这样,二娘子她......”她分明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温知宜棋差一着,是板上钉钉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相信,以顾衡玉眼力,不至于给她一幅假画,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顾衡玉送来的画,被人提前调换了,不,应该说,是有人借着顾衡玉送来的画,重新照着又给她画了一幅。
果然,两幅画很快被分出真假。
温少恒点着温知宜那幅画,捋着短须头头是道,“画这副画的人,技艺很高,做旧也十分厉害,唯独忘了一点,他用的乃是油烟墨,这是咱们大庆立国后,才出现的新墨,而另一副,却是松烟墨。”
前朝的画,自然不可能出现油烟墨。
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温惜安在旁边点头,显然也认同这话。
其他人朝温知宜看去。
有机灵的,已经猜到问题,毕竟温嫦依表现的太急了,但也有没弄清状况的,朝温知宜投去怜悯的眼神。
好好的寿礼,偏送到假货,等今晚一过,怕是没脸出门。
温知宜走上前,把两幅画拿到鼻下嗅了嗅,的确有很明显的差异,她的这一幅,味道很浓,像是刚画上去的,偏偏她之前没有留心,当时虽觉得哪里不对,却因身体不适,没有放到心上。
“还好,还好,我的是真的......”
温嫦依拍拍胸口,又像是后知后觉,一脸歉疚又不好意思地看着温知宜,夸张道:“哎呀,大姐姐,我不是说你送假货,反正就是,你懂我的吧?”
假,真的很假。
温知宜冷笑:“你什么时候换了我的东西!”
“大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温嫦依又是受伤又是愤怒。
温知宜道:“我这幅画,是请顾家郎君挑选,不如我把两幅画,拿去顾家让他评评?”
“谁还不知道,顾郎君心仪你。”温嫦依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好了,你久住庵堂,一时眼拙也是有的,快把东西拿下去吧。”温泽川突然开口,正好处于温嫦依反驳完,温知宜尚未来得及开口的空隙,把偏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温知宜能受这气?
“不行!”
“今天不把这画分辨清楚,咱们谁也别想离开!”
第一次见到这种‘大逆不道’情形的李婉,沉静如水的眼里,露出震惊讶然的情绪。
在这个以父为天的时代,一位父亲的话,对儿女而言,不亚于是圣旨,即便心里不服,面上也得恭恭敬敬听着,不然便是大逆不道忤逆不孝。
在律法中,不孝,可是十恶不赦之罪。
一直冷眼旁观的温临盛,淡定放下手里茶盏,“把两幅画拿上来。”
许管家连忙躬身上前,与观澜院管事一道把两幅画呈上。
温临盛看了看,淡淡说道:“真迹固然难得,但到这地步的摹本,也并非一无所值,英国公有一卷《兰亭序》摹本,奉为珍宝,把两幅画收起来,挂去我的书房。”
这也是和稀泥,不过比起温泽川一味偏袒,又要显得公正那些丁点。
但他这决定,别说温知宜了,温嫦依同样不满意。
她费心巴力搞这一出,是为了证明摹本也值钱吗?
她分明是想让温知宜丢人啊,让她落下一个有眼无珠,自傲自大,马虎粗心,待长辈敷衍漠视,不孝不顺的恶名。
以后别人一提起她,就会想到她以假乱真,送长辈假货的事。
她有一肚子的话,温临盛却不想听。
温临盛肃着脸,一锤定音:“都坐下,上膳!”
听见这话,众人表情各异,到底老实坐了回去,温敬轩遗憾地咂巴下嘴,他精心准备的寿礼还没送出去呢。
早知道,他也随便选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