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爷寿辰将近,府里肉眼可见忙碌。
就在温老伯爷寿辰的前一日,温知宜终于收到顾衡玉使人送来的画轴。
她原本只是问问他,哪里有卖古画的,谁知顾衡玉听说后,直接表示可以帮她寻摸一幅,见到画中的福禄寿三星,温知宜满意地点点头,让白露拿下去收好。
这画......
“咳咳。”她刚想拿过来,喉咙忽然一痒,摆摆手让白露放回去。
“装起来吧,明日带去观澜院。”
白露把画卷收起,总觉得这利有点薄,一面迟疑说道:“要不,奴婢再绣几个香囊,就说是娘子您绣的。”
“不必,咳咳。”温知宜摇摇头,阳光下的脸颊,白的几乎透明。
观棋沉思片刻,嘟囔道:“真是奇怪,怎么这几日,不见顾郎君身影。”
“对呀,前面可是一有时间,就跑来寻娘子呢。”白露也奇怪。
说曹操,曹操他娘到了。
唐氏跟前的琥珀走了进来,福身见礼道:“大娘子,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顾大娘子来了,请您过去见客呢。”
“琥珀姐姐,你可知道,顾大娘子过来,是为着什么事呀?”白露向琥珀打探消息。
琥珀向来嘴紧,闻言抿嘴笑道:“奴婢就是个跑腿的。”
看来还真是有事了。
温知宜对还想追问的白露摇了摇头,让她过来服侍自己换衣。
等换好衣裳,温知宜就带上白露去了荣宁堂。
走到门口,先听到里面传来欢快的清脆笑声,是温嫦依的。
她这个阿婆,算是难得十分注重嫡庶规矩的人,即便都是她孙子孙女,但她最看重的,却是二房三位嫡出孙子,然后是大房的六娘温砚云,最后才是红姨娘所生长孙温翊承。
这还是因为,温翊承占了一个长字。
而温嫦依,不过借着龙凤胎吉祥的名头,让唐氏对她比对其他庶孙女,多了那么零星一点印象。
温嫦依怎么会在这里?
是她自己过来的?还是有人叫她过来?
温知宜柳眉一挑,绕过屏风走了进去,抬起头就看见温嫦依正站在顾大娘子跟前逗趣说笑,那眼里的讨好谄媚,几乎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方,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元娘来了,快过来,拜见你顾伯母。”唐氏注意到门口的大孙女。
温知宜面上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变化,依言去到楚氏身前,恭敬屈膝道:“见过顾大娘子。”
“好孩子,快起来,不必多礼。”楚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接着像是才看到温知宜,放下茶盏招呼她起身,目光落到她脸上,有些惊讶地冲唐氏道:“瞧这孩子,脸怎么这么白,活像是生了一场重病。”
身怀恶疾,对女娘而言,可不是好事。
唐氏打哈哈:“她呀,就这张脸,生得嫩,其实身子好着呢。”
温嫦依暗暗撇嘴,低着脑袋乖乖站在楚氏身边,不知情的人瞧见她这模样,还当她是楚氏新娶的儿媳妇呢,瞧这恭恭敬敬,一副等着听命的模样,真是再温驯不过。
楚氏不置可否,垂下眼转着手腕上的玉镯,“这女娘啊,还是要白里透红,珠圆玉润的才好。”
唐氏眼眸闪了闪,身体往后一靠,笑的慈眉善目。
“要我说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孩子有孩子的想法,咱们做长辈的,插手太多,反而不美。”
这话她说的格外有自信。
顾家那小郎君,一颗心全挂到她这孙女身上,她怕什么?
反正做爹娘的,总是拗不过儿女,婆媳么,没有点龃龉,能叫婆媳?
她这个大孙女,确实瘦弱了些,反正她是不会给自己儿子聘这样的媳妇的,但顾家不是没选择么,有什么底气来挑刺。
唐氏想的十分光棍。
楚氏嘴角微僵,借着擦拭嘴角,掩住唇边冷然。
她把目光对准温知宜,“我听说,你送了我儿一柄青铜古剑?”
不等对面回答,她自顾说道:“我找人看了,那把古剑,不是寻常古物,乃是千年前诸侯佩戴的王剑,价值不菲,别是伯府收藏,叫你拿来送了人,我已经把剑带来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站在楚氏身后的贺妈妈,捧着装有古剑的锦盒出来。
“娘子,您的古剑。”
“这不是伯府收藏。”温知宜耐着性子解释。
楚氏轻轻一笑,“我听说你会拳脚,你喜欢这些,我也理解,但女娘嘛,还当贞静为主,说句厚脸皮的话,我儿衡玉,也算文采斐然,胸有沟壑,他的目光,该看天下山川,黎明百姓,不是这种玩物。”
温知宜听明白了。
其实之前在赵王府时,她就隐隐察觉到,这位顾大娘子并不喜欢她,她看自己时,面上虽带着笑,眼里却一直很冷淡,不自觉流露出高傲和轻蔑。
就像现在,自己的解释,对她而言,毫无重量。
归根结底,还是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顾衡玉呢,知道他阿娘的态度吗?
面对这样的楚氏,很难不让她回想起,她先前的那位婆母,杨氏——一位面上宽容慈悲,实则狠辣深沉的狠人,前脚可能还在和你说笑,后脚坑就已经挖好了。
“大姐姐就喜欢这些东西,前儿还两天没归府呢,竟是比大哥二弟三弟他们还忙呢。”
温嫦依看着温知宜,嘴角得意的勾起。
唐氏眉毛一沉,她本立即要阻止,那边话已开了头,她这时再急匆匆叫停,岂不更有掩耳盗铃之嫌。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庶出的果然是庶出,就是上不来台面!
得了温嫦依告状,楚氏果然隐有不虞,但她又不明说,嗓音凉凉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平头百姓可比,任由家里女娘抛头露面,更别说痴缠着哥儿了,那是烟花柳巷里的贱籍,才会这般不知自重。”
温知宜神色转冷。
楚氏继续道:“我们顾家,比不得伯府......位高权重,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一点,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必须牢记于心,知耻守节,更是重中之重,我不求未来儿媳出身多高贵,但至少要有礼义廉耻。”
这话不亚于把温知宜脸皮,扔地上踩了踩再往上啐一口。
她现在还没开口,不过看在顾衡玉面上。
但她可不保证,自己还能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