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夜?”
这是在玉兰堂,荣宁堂里的刘妈妈突然过来,传达太夫人唐氏的命令,要温知宜今晚到荣宁堂,服侍她入睡并守夜。
“这是哪里的规矩?”
温知宜一百个不愿意。
刘妈妈站在她面前,端的是恭恭敬敬,语气却泄露出两分傲然。
“娘子放心,不难的,这是娘子您的孝心呢,您看,二娘子,三娘子,四娘子,五娘子,六娘子,可都没这个荣幸,太夫人这是爱重您呢,还是说......娘子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
不过这话还没说出来,言姑姑先一步说道:“我们娘子身体弱,守夜尤其耗费精气,万一出点什么事,吓到太夫人岂不遭了。”
“诸位放心,炉上一直温着有参茶。”刘妈妈如是说。
又看言姑姑一眼,“听说,你是娘子半途救下来的?”
“是。”言姑姑垂下眼睛。
刘妈妈道:“你会武,是江湖人?”
言姑姑点头。
刘妈妈笑了下,眼尾隐有轻视,“你们这些江湖人,历来粗惯了的,一不会说话,二没有规矩,咱们这等世家大族,最是看重一个字,那就是‘孝’,你刚才那话,但凡传出去,还当你家娘子,只顾自己身体,不顾上面长辈呢。”
“行了!”温知宜不耐烦,表情不善,“在我这里阴阳怪气,真当我不敢揍你?”
刘妈妈笑容一滞。
她视线飘过去,对上一双沉沉的眼,后背打了一个激灵。
“娘子说的哪里话,是老奴失言,该打,该打。”
温知宜冷笑一声,从坐榻上起来,不轻不重瞥了眼自打嘴巴的刘妈妈,眸子一眯道:“好啊,不就是守夜么,我这个做孙女儿的,自当孝顺阿婆才是。”
目的达成。
刘妈妈本该松口气,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生出点点不安。
温知宜却不给她再反悔的机会,捧着袖炉拒绝了阿宝的陪同,笑吟吟地去往荣宁堂。
半途,刘妈妈收拾好心情,开口给她传达守夜的规矩。
“太夫人觉浅,首要一个,就是要轻手轻脚,另外呢,第一,太夫人在戌时正入睡,入睡前,需伺候太夫人沐浴洗漱,按揉放松。”
“第二,入睡时,房中要点上安神香,不过这香却不能点太久,太夫人睡熟有两刻钟后,就要将安神香换下,换成另一种舒神香,之后注意,茶壶里的水若凉了,必须立刻换上热水。”
“第三,亥时正,太夫人一般会醒来,如厕后,要喂太夫人一口温水,这个时候,要重新点上安神香,等到太夫人睡熟,再把香换下,切记,一定要换,不然,太夫人第二日醒来,必会头晕头疼。”
“第四,太夫人睡梦中,时常浑身不适,娘子需要时刻警醒,若有头疼脚疼手腕疼的问题,必须及时按揉舒缓,等到过了子时,太夫人又再会醒一次,娘子便按照之前步骤,重新服侍太夫人入睡便是。”
“不过这一次,就不需再点安神香,也不要用舒神香,房里牡丹红木香盒里,备着有橘子皮,娘子将橘子皮放到香炉上慢慢熏着便是,唯有一点,橘子皮易焦黄,娘子要时刻注意更换。”
“等到卯时末,太夫人就会醒来,娘子服侍太夫人起身,等洗脸洗漱用过早膳后,娘子便能回去了。”
“事情听起来多,其实一点不难,以娘子您的能耐,还不是易如反掌。”刘妈妈笑着恭维。
温知宜眼角抽动,听不进去一点。
什么叫不难?
从戌时到卯时,整整五个半时辰,细细数下来,真是没一刻停歇。
要说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她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后面声音突然消失,刘妈妈回头看过去,就见大娘子停了脚步,注意到她的目光,她抬眸望了过来,漆黑幽深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她,“阿婆可真是心疼我呢。”
刘妈妈有些讪讪,强笑道:“太夫人自然是心疼娘子您的。”
温知宜垂眼冷笑,一字一顿道:“......我也会好好心疼阿婆的。”
刘妈妈听到这话,总感觉有些古怪,但细细一想,又没有哪里不对,最后只能按在心底,重新扬起笑容领着人往荣宁堂去。
“来了?”
唐氏靠着榻上软枕,身边围着一圈小丫头,有和她说笑的,有拿着花样子给她选的,这是准备做抹额呢。
瞧见跟在刘妈妈身后进来的温知宜,她挥了挥手,让小丫头们先退下,自己在大丫鬟琥珀搀扶下,由原本的靠坐变成了坐着,这才抬起眼睛认真打量温知宜。
“你倒是长本事了,既有本事,还回来作甚!”
她语气不算严厉,就像是闲话一说。
温知宜心下微动。
这样的场景,她事先模拟过好几回,此时也不须打什么腹稿,直接就道:“阿婆说的哪里话,宣宁伯府是孙女儿的家,孙女儿哪有不回来的道理。”
“哼。”唐氏冷哼了一声,不是很明显,“说说吧,这些日子,都躲去了哪里?”
“没躲,就在客栈住着呢。”温知宜眼也不眨地说道。
唐氏上下端详她,说道:“你可知,你阿父让人把京都上下翻了一个遍。”
温知宜泰然自若,“是么,许是正好错过了吧。”
是个厚脸皮的。
唐氏往后靠了靠,懒得再和她扯皮,悠然说道:“我这两日,肩膀不舒服,你来给我揉揉。”
“......哦。”
温知宜慢吞吞应了一声,放下袖炉抬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