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二十年,漆氏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柳鸣。
吓得她顿时慌了神,膝行抓住柳鸣的衣袍哽咽道:“老爷,妾身与你夫妻二十载,难道你不知道妾身的为人吗?妾身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柳家好啊,老爷!”
“你莫要再侮辱了我柳家的名声!”柳鸣猛地挥臂,将漆氏甩倒在地。
厉声喝道:“来人!动家法!”
听柳鸣竟要动用家法,柳月瑶一惊,扑通一声跪下,替漆氏求情道:“父亲!母亲自嫁入柳府,夙兴夜寐操持府中大小事务,又为您诞下女儿,您看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处罚吧!”
“这些年,母亲殚精竭虑打理柳府,落下了腰疼的毛病。二十棍打下去,只怕母亲的腰便废了。”
见柳鸣紧绷的神色已有些松动,柳月瑶继续说道:“父亲!母亲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怎能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责罚母亲呢?”
柳鸣本还有些不忍,但转眸看向柳月棠冷淡疏离的眼眸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对棠儿已是诸多愧疚,如今不能再对不起她了。
否则……他们父女之间,仅有的亲情也没了。
他凝眉肃然,低声喝道:“那是旁人么?”
“那是你的亲妹妹!是当今熙妃娘娘!你若是再求情,就别怪父亲将你一起责罚。”
柳月瑶一愣,自小她便深得柳鸣宠爱,何曾被这般呵斥过?
竟还要责罚自己?
她红了眼眶,却也不敢再求情,只咬一咬牙将所有恨意藏在了攥起的掌心之中。
看着坚硬沉重的枣木棍呈上前来,漆氏下意识地往后面缩了缩,泪意模糊的眸中翻涌着不甘与绝望。
“老爷,你当真要如此绝情么?”
柳鸣并未回答她,只是负手转过身去,闭上双眼沉沉说了一个字:“动刑!”
侍卫很有眼力见得上前接过管家手中的枣木棍。
看着被按在长凳上的漆氏,流筝连忙道:“可别惊到我们娘娘腹中的胎了,漆夫人还是将嘴堵上吧。”
说着,她将一块厚厚的纱布塞到了漆氏口中。
漆氏双目赤红的瞪着流筝和柳月棠,似要将二人千刀万剐,可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宛若任人宰割的鱼肉。
随着“咚”的一声响,木棍重重落下,疼得漆氏只能发出闷哼声。
她死死咬住纱布,看着上座的柳月棠恨的双目喷火。
只后悔当初让她进宫。
更后悔出生时就没有直接掐死了她。
以至于,还给她生存的机会,当上了皇上的宠妃,如今来报复自己。
“三……”
“四……”
随着下人数数声,木棍一下比一下重地落在漆氏后背,布料应声撕裂,皮肉翻卷间渗出猩红血珠,将枣木棍染的通红。
柳月棠漫不经心地吹开茶汤浮沫,氤氲热气模糊了她眸中幽深的笑意,衬得白玉般的脸庞更是慵懒精致。
望着漆氏满脸的冷汗,柳月瑶又气又急,按耐不住便要上前质问柳月棠,却被傅知行拉住了手腕。
傅知行对着她轻轻摇头,低声道:“月瑶,她已非从前的柳月棠,父亲都护不住母亲,咱们如何能护住。”
“莫要冲动行事!否则只会落得同母亲一样的下场。”
虽这段时日他都在和柳月瑶怄气,但她总归还是自己的妻子,倘若冲撞了熙妃娘娘,便是他们整个柳家都冲撞了熙妃娘娘。
从小的青梅竹马,他怎会看不出来,月棠已不再是从前那个无人庇护,活得谨小慎微的月棠。
而是在深宫之中历经磨砺,手腕强硬狠厉的熙妃娘娘。
柳月瑶胸口一滞,咬着牙没再上前,将所有的痛恨和不满都压在了喉间。
她死死握着拳头,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总有一日,她要让柳月棠血债血偿!
“十八……十九……二十!”
随着最后一声落下,侍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漆氏早已疼得昏死过去,后背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柳月瑶这才跑过去将漆氏扶起,看着怀中晕过去的母亲心疼不已。
“快!去请大夫!”
柳月棠双眼一眯,眸中凝起一缕寒光看向柳鸣,淡淡笑道:“宫中可没有受罚之人请太医的规矩,府中有么?”
柳鸣微微一怔,府中被处罚之人并未说能不能请大夫。
但柳月棠既问了这句话,不管有没有这规矩,都是没有。
他沉吟道:“瑶儿,将你母亲扶回去。”
“父亲!”柳月瑶瞪大了双眼,仰首唤着。
“带下去!”柳鸣冷着脸,语气决绝。
见柳鸣这般冷血,柳月瑶气得嘴角发颤,强忍着眸中的泪水同傅知行将漆氏带了下去。
看着几人的背影,柳月棠饮了口茶后,慢悠悠合上茶盖。
“父亲,可别让母亲再作恶了,否则——”
她尾音拖得婉转而危险,随着茶盏重重磕下的声音响起,柳月棠眼角缓缓一挑:“本宫保不住的便不止有母亲了,而是整个柳家。”
本是再温柔不过的声音,却如淬了冰的钢针,听得柳鸣心头一颤,站立难安。
“是,臣定当管好家妻,让她绝不再犯。”柳鸣躬身说着。
柳月棠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外,本宫还有几句话要同父亲商量。”
“娘娘请说。”
柳月棠双手交叠于膝前,不疾不慢道:“本宫既为长女,那父亲是否应该将族谱上本宫的生辰八字和身份改过来?”
“那是自然,娘娘出生那日,臣不在府中,已然让娘娘受了委屈,如今真相大白,自是要重改族谱。”
柳月棠微微点头:“好,还有一事。”
她话语微顿,“本宫如今贵为四妃之一,若叫人得知本宫生母既无身份地位,又无被家谱记载……”
她眼波微微一漾,柳鸣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娘娘放心,臣稍后便将映容的牌位挪进祠堂,写入家谱,受后人香火。”
“好,本宫有些累了,不知从前住的那间屋子可能歇息?”
柳鸣连忙道:“臣今日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这就带娘娘过去。”
“不必了。”柳月棠冷冷回绝。
“在柳家待了七年,这条路本宫铭记于心,自是记得。”
言罢,她便起身,由流筝和挽秋扶着缓缓往房屋中走去。
看着柳月棠被众人簇拥的袅袅身影,柳鸣呼吸变得滞涩沉重,长长叹息一声。
他自是知晓,她在怪他。
怪他这七年对她漠不关心,以至于她在府中过得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