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兄弟,你找个正当的理由,把李家子弟全部调离京营。”
之前顾敬的事,越是查不到背后煽风点火的人是谁,越能证明此人手段高明。
放眼整个南京城,甚至是整个大明官员之中,喜欢在背后阴人,还每每能够全身而退的,除了李善长,朱元璋想不到第二个人。
尤其是茂儿之前还得罪了李家,并让李祺因此贬谪外放,李善长端午当日还押了一千两银子,赌顾敬赢。
以前朱元璋怀疑李善长还讲证据,如今他是碰到与其有关的事,先行设防。
徐达刚绞尽脑汁,同朱标和毛骧商量了一大堆问题,此时思绪还在正事上面呢,闻言愣了愣。
“李家子弟?哪个李家?”
京城里最出名的李府,倒是仅有两个。
可跟着陛下打江山的李姓将领,那可海了去了。
谁叫李是大姓呢。
朱元璋没有怀疑徐达是故意装疯卖傻,他直言不讳。
“李善长。”
“陛下是怀疑,上次顾敬赛龙舟的事,是韩国公背地里推动的?”
徐达说完就用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
“末将失言了,竟说这种捕风捉影的胡话,陛下就当做没听见。”
“咱不光听见了,你要是不按咱说的去办,咱还要到处乱说,甚至告诉李善长,到时候就有你好果子吃了!”
“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那末将想把他们调到神机营去。”
徐达此时身为京营的主要负责人,对于本该在家闭门思过的手下将领,不知会他一声,就以京营的名义,挑起与神机营之间的争斗这件事,一直心里不爽。
他也派人私下去调查了这件事,没有任何眉目,但却查到了,顾敬那会儿与李家子弟时常有偶遇。
可李家子弟挑唆人心的本事,那都是师承李善长,顾敬属于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光从对话里,根本确定不了李家子弟的罪名。
他早对这些人有意见了,却碍于陛下曾十分信任李善长,引以为大明之萧何,不服也只能先憋着,现在好了,不用憋了。
朱元璋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徐兄弟,你说要把他们调到哪里去?”
“神机营啊,陛下不是跟燕王殿下说过,要让京中各个军营里,也要学着用火器,京营里不是有许多将领想调到神机营去享福吗,就让他们去!”
朱元璋嘴角狠狠地一抽,不禁对着徐达竖起大拇指。
高!
真他娘的高招!
“徐兄弟,那咱就不让你当这个恶人了,就当是咱补偿李家,想着别人之前不愿意去,但韩国公不是提议,说军营里的将领要进取嘛,正好咱就顺应了韩国公的建议,让李家子弟去进取。”
徐达震惊地看着朱元璋。
陛下这是要把李家子弟往死里整,不论文武,全部赶出京去啊!
因为在大家想去神机营而不能去时,陛下钦点他们前去,还借用了之前李善长逼迫常茂离开京营的那套说辞。
任谁来看,这也是陛下和李善长联手作局,专门坑那些不知情的人,事成了,要重用李家子弟。
武将们向来是肌肉比脑子发达,都是讲义气的人,李家子弟平时在京营里表现得人五人六,结交天下豪杰,现在成了“叛徒”。
不管李家子弟在神机营里表现得怎么样,训练的成果如何,回到京营里,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陛下英明!”
徐达算是确认了。
以前的陛下,有的是力气。
现在的陛下,有的是手段。
顺陛下者昌,逆陛下者亡。
“陛下,末将这就回营,先去处理李家子弟的事,等到锦衣卫离京两日抵达溧州县,再告知改制选拔兵员一事。”
“好。”
等到徐达离开。
朱元璋见标儿和毛骧,还在商量一些细节问题,也没有前去打扰。
以前标儿也会替他处理一些事务,像批阅奏疏这件事,如今有七八成都能标儿自己拿主意了。
但涉及到军方的事务,还是参与到推进改制,还有料理地方官员这样复杂的大事,却是第一次。
这个时候标儿不慌是不可能的,但想要成长就得历经这一步。
“咱还是按捺住担心,给自己找些事做吧。”
反正这会儿再睡午觉也迟了,睡到天黑,晚上妹子又要嫌他睡得晚了。
在正殿看了一个时辰的奏疏后,朱标和毛骧前去点兵了。
朱元璋看着西斜的日头,还有正在收整最后几本奏疏的宋濂等人,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这一天要处理的事情,算是看到头了!
“陛下,今日奏疏,臣等已全部处理完毕。”
“咱看到了,辛苦你们了,赶紧回家吧。”
目送宋濂七人离开,朱元璋又看了一刻钟的奏疏。
今日事,已毕!
他走出华盖殿,看了一眼计时的日晷。
离太阳完全落山,还有两个时辰。
明明今天过得很充实,但朱元璋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思考了片刻,才发现自己今天还没带孙子玩闹呢。
“云奇,咱的乖孙呢?下午没来吗?”
“回陛下,午后太子妃娘娘带着皇孙来过,被皇后娘娘叫去坤宁宫摘果子了。”
云奇忐忑地看了一眼朱元璋,欲言又止。
朱元璋眉毛一挑,追问道:“妹子除了让乖孙去摘果子玩,还说别的了?”
“皇后娘娘说,皇孙手太嫩,最近作画都磨出老茧了,说皇孙不是陛下的臣子,不能没日没夜地跑来华盖殿,给陛下作画。”
云奇说到这里,还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不明白,皇孙只是胡乱涂鸦,怎么能叫给陛下作画呢?
朱元璋听到这话,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神色慌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来回打转,嘴里反复念叨着。